进门的是一对医生和护士，护士胸前工牌上印着“吴滢雨”的名字。
她手里推着一个小推车，放着各种医疗器械。
吴滢雨冲着姜璃眨眨眼，为她整理好衣服，轻声说道:“院里找了省院的医生来做检查，璃璃别怕。”
姜璃乖巧地点点头。
吴滢雨满意地笑了，又轻轻蹭了蹭姜璃柔软的头发。
姜璃微微往她身边靠了靠，又偷偷把眼神投往一旁的昭哑。
护士和医生一如既往地看不见她，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昭哑在想什么呢？
姜璃不由得想到。
医生很快开始了例行问疗，在仔细观察过姜璃衣服下的伤口后，不禁赞叹她身体素质真不错。
流程大概过了一遍，都没什么问题，医生很快就离开了。
接着，又一个肥胖的白大褂走进病房，这次姜璃认识，是院里的心理医生。
难办咯……
姜璃求助地看着昭哑，昭哑没看见一样吐了口烟圈。
混蛋！
姜璃狠狠剁了一眼。
一旁的吴滢雨看着姜璃神色不太对，凑过来轻轻拢住她手背，安慰道:“没事的，跟平时一样好好说就行了。”
姜璃眼神示意让她放心。
吴滢雨点点头，退到一边。
胖子医生坐到病床跟前，打量了一下姜璃。
“姜璃……啊，不用怕，我们只是做个简单的心理咨询。”
看着姜璃怯懦的样子，胖子医生犹豫了一下。
“你刚接受治疗，可以理解。要不这样，好好准备一下，等状态回来了咱们再继续。”
“不用了，开始吧。”
姜璃之前就做过准备，要怎么应付过医生。
她还不想昭哑被发现。
接下来，胖子医生不断问起她最近的心理状况，对医院环境的接受能力，有没有莫名的恐惧感，孤独感之类的问题。
其中偶尔穿插着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医院的饭菜好不好吃？对护士满不满意？
姜璃都如实回答了。
但脸上的神色还透露着些许恐惧。
来回周旋一圈后，胖子医生终于切入正题:“姜璃啊，前几天也是发生了些不好的情况，对此我们郑重向你道歉。请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医院都会帮助你。”
说着，他将面前的笔记本翻到下一页。
“我们作为医生也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这也是方便接下来的治疗。麻烦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感受，不管什么方面的都可以。”
医生一边说着，姜璃薄弱的身子一边开始微微颤抖。
“不用担心，我们的谈话会做好保密的。如果太难受，咱们就挑些轻松点的讲，比如那天熄灯前有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我……我很怕……那天，我正准备睡着，突然……突然……就觉得……有个人要杀我……”
吴滢雨担心地望着她，握着姜璃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些，让这个少女感受到自己手心温软的体温。
“但是我看不到那个人……然后，我……我不知道从哪里就找到一把刀……”
姜璃浑身颤抖着把故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纤长的睫毛禁不住反复颤动，颇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胖子医生仔细听着，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往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直到姜璃全部说完，他才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情况之前也有，放心吧，最后查出来都是一些妄想。都能治好的，现在好好放松，之后也不用去想这个事儿。”
姜璃轻声应允。
胖子医生看了眼时间，又说了不少叮嘱的话，便离开了。
姜璃低着头，余光看到医生彻底走出房门，才松了口气，难以察觉地朝着昭哑使个眼神。
昭哑只是摆摆烟斗，并不在意的样子。
这一下把姜璃气到了。
这么麻烦都是因为谁啊！
她可是想了一下午的。
一边的吴滢雨看胖子医生走了，连忙将姜璃汗浸湿的发丝捋顺，又为她整理了一下被褥，慢慢扶她躺下。
“没事的璃璃，有什么不舒服就和姐姐说，不要憋在心里。想要什么姐姐就去给你买，别怕别怕。”
“嗯，我不怕。”姜璃一副故作坚强样子的应道。
吴滢雨轻轻擦拭着她身上的汗水，柔声说道:“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姐姐在的。”
“嗯，我知道的。”
“璃璃饿不饿？姐姐去给你拿吃的。”
“超饿，想吃姐姐做的炸虾。”
“不行哦，璃璃现在还要养伤，不能吃热气的东西。等璃璃伤好了，姐姐天天给你做。”
吴滢雨甜甜地微笑着，笑得很真诚。
“好的。姐姐的炸虾最好吃了！”
“小馋鬼。”吴滢雨娇嗔道，小心地揉揉姜璃的头发。
“哼哼。”姜璃努力把脑袋凑到一个她揉着舒服的地方。
“好啦，姐姐去给你拿吃的，乖乖等着哦。”
说完，吴滢雨不舍地将姜璃柔顺的头发理整理，慢步离开了病房。
吴滢雨是姜璃认识的第一个护士，也是认识最久的护士。
从她被送进医院开始，吴滢雨就一直负责照顾她。
虽然还有很多其他病人，但吴滢雨一直对这个小她十多岁的小妹妹多有照顾。
有的人是爹不疼妈不爱，姜璃直接是没爹没妈。接手她的亲戚看起来对她也根本不管不顾。
她无权干涉别人的家事。
只能对这个女孩好一点。
偏偏这样的女孩儿却乖巧懂事，晶莹的眼里满是不被世俗污染的清澈。
在精神正常的时候，姜璃总是像小妹妹一样喜欢跟着吴滢雨。
她不喜欢看书，却喜欢听姐姐夜里给她念小说里的故事。
自第一次将家里做好的饭菜带到医院，姜璃就爱上了她做的饭，总是嚷着要吃姐姐做的炸虾。
吴滢雨也总是宠溺着答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觉得姜璃比起病人，更像她的妹妹。
吴滢雨回到病房。
手里拿着一盒塑料装着的白粥和不少配菜，都是南瓜芋头这样好嚼的食材。
小心翼翼地将病床支起，给姜璃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吴滢雨慢慢将配菜碾碎，配着白粥送入姜璃口中。
姿势很轻。
少女也很听话。
看到姜璃嘴上粘上黏糊糊的粥粒，她赶忙抽张纸巾擦干净，不让病床弄脏。
“姐姐，我想要听故事。”
吴滢雨收拾好一次性餐具，抬头应道:“没问题，上次讲到哪了？”
“大岛带‘我’到山间小屋。”
“好好，姐姐找找。”
姜璃靠在床上，眼里带着一丝期待。
将垃圾袋收拾好的吴滢雨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那本《海边的卡夫卡》，反复翻了几遍终于停到其中一页。
“他扬手向我致意，我也扬手。尾灯被黑暗吞没，引擎声逐渐远去，俄顷彻底消失，森林的岑寂随之涌来……”
姜璃听得很认真，就像个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
吴滢雨讲的也很投入。
时间在二人间如涓涓细流般滑落，又像沙漏一样无声无息。
“海浪轻轻四溅的声音传来了。腾起，下落，溅开。腾起，下落，溅开。我的意识被昏暗的走廊般的场所吸了进去……”
时钟的指针滑到十点整，医院的休息时间到了。
“啊，已经到点了啊。”
“呜……”姜璃一脸委屈。
“好啦好啦，姐姐明天再读给璃璃听，今晚就留个悬念吧。”
“呜，好吧……”
“还是璃璃懂事，要睡个好觉哦。”吴滢雨再次宠溺地揉揉姜璃的头发。
“嗯嗯，姐姐晚安。”
“璃璃晚安。”
吴滢雨离开了病房。
直到快十一点，吴滢雨终于交接完了工作，踏上了回家的路。
从家到医院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这条路她早已走过不记得多少遍了，早已烂熟于心。
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路过那栋平房还是会有条大黄狗冲着行人狂吠。
走到楼下，听到餐具砸碎的声音，二楼那两位又吵架了啊。
疲劳了一天回到家门，熟练地打开大门。
突然间，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璃璃？你怎么……”
话音未落，惨白的火光亮起，刺耳的枪声瞬间传到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