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端还要从吴能的最后一次分手说起。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耀眼,却照不进那高耸入云的豪华酒店的房间内部。
梨花带雨、面带绝望与悲伤的女孩掩着嘴,不顾吴能焦急的挽留,逃跑一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吴能伸出的尔康手终究还是没能挽留住女孩,只能无力地垂下。
完犊子了。
此时吴能的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就在刚刚,这对不久前还你侬我侬甜蜜恩爱的情侣结束了一段其实并不算长的感情。
提出分手的人是他。
可这也为他带来了大麻烦。
“你还没有付酒店钱啊……”
莫大的绝望令吴能忍不住抱头蹲下。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她家里豪得不把钱当钱,却未曾考虑过如果她不买单的话我该如何处理这天文数字一般的账单。
在这里喝上一瓶红酒所花上的钱便足以抵上身为普通老百姓吴能辛苦工作到死的积蓄。
吴能已经懒得去想在这豪华至极的酒店住宿了一夜以及各种各样的服务的价格了,因为和方才分手的女孩一样,这份金额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串数字罢了。
该咋办呢?该咋整呢?听说之前有没有付钱的客人被他们给送去体验黑人兄弟摘棉花的生活了,一直体验到死的那种。
正像考虑后事一样考虑着到时要不要把皮肤漂成白皮猪的时候,一阵奇妙的耳鸣与晕眩感涌入他的头中。
又来了……
思绪被痛楚粗暴打断,吴能以大拇指使劲拼命却又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太阳穴,试图缓解这份痛苦。
脑内不知何时来袭的刺痛像个刺客,时不时地就给他来上一下,令他苦不堪言。
甚至于不久前在床上和女孩进行这样那样友爱的运动时,他也被这份头痛偷袭,差点当场就力不起来了。
意识稍稍回复清明时,他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噢谢天谢地,她回来了,我不用去棉花种植园摘棉花啦。
吴能面色一喜,连忙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迎接他的救星。
很遗憾,他迎来的并不是去而复归的救星,而是一个怒气冲天的煞星。
吴能刚走到门前,口中的话语尚未吐出便被一只纤细白嫩力气却大得出奇的手给掐住了脖子。
他嘎了一声,像只乌鸦。
还没完,那只纤纤玉手在扼住了他命运的咽喉后并未停下,反而更加用力,卡着吴能的脖子继续推进。
吴能抵挡不住,勉强维持着平衡,踉踉跄跄地踩着小碎布向后退去。
一声闷响,吴能的后脑勺撞在了墙上,震掉了挂在墙上的画。
“你个杂碎但挺肥啊。嗯?”
说话的女孩身材高挑,扎着长长的马尾,有着令人极具攻击性的美貌,吊起的眉梢昭示着其强势的性格。
此时女孩美眸仿佛燃烧着,一眨不眨地瞪着吴能。
头晕目眩的吴能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同时认出了来者。
“啊……好久不见呀,小秋。”仍被卡着脖子的吴能干脆利落地摆出法国军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别用这个叫法喊我,你这个人渣。”沈易秋拽着他的衣领,再次将其脑袋砸向了墙。
又是一声闷响,吴能脑后的墙面出现了些许裂纹。
“你对筠溪做了什么?”沈易秋逼近吴能的面前,沉声质问道。
林筠溪,吴能的女友,不久前是。
“你答应过我,”还未等吴能回答,沈易秋又道,“你绝不会让筠溪哭泣,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似乎是渐渐说得上了头,原本是打算质问吴能的女孩开始自顾自地絮絮叨叨了起来:“……筠溪是个坚强的女孩,她绝不会无理取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哭泣。能让这样的她哭泣绝对是你这混账做出了什么过分的事。”
说着,沈易秋冷静了些许,语气不自觉地放缓,质问也变成了命令,“去道歉。现在,立刻,马上,去找筠溪道歉。我不管要用什么方法,就算是跪在地上,把你那张破脸也贴在地上,亲吻她的鞋尖也要求得她的原谅。”
看来沈易秋并未从林筠溪的口中得到答案。
话毕,一直揪着吴能衣领的玉手终于松开。
脖子的束缚消失,吴能得以长舒一口气,可旋即,额前渗出了些许冷汗。
“呃,那啥……”迎着女孩那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他咽了口水,斟酌着尽可能委婉的语言,弱弱道,“我和你的约定,具体来说是在我们交往期间,我绝不会让小溪哭泣。”
片刻的呆滞,整个房间的时间也仿佛陷入了停滞。
死一般的寂静以他们为中心向房间四周扩散。
呀,不妙。
吴能如是想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正变得异常粘稠沉重,愤怒与恨意交织酝酿,于女孩眸中凝聚。
“哈?”
恍若自冥府传出的质问声。
“分手?”
“你?”
“你?”
“——你?”
最后一个字是沈易秋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的。
想要悄摸摸地逃跑的吴能没能得逞,他的脑袋再一次与墙壁来了给亲密接触,墙上的裂痕扩大,些许墙皮从墙上脱落。
“你也配?”
沈易秋的声音再度变得狂暴:“筠溪为你做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你个畜牲都忘记了是吗?嗯?”
“不不不,我没忘,也不敢忘。”吴能连忙摆手,同时在脑中拼命思索着林筠溪为他做了什么以防沈易秋真的要他说说林筠溪为他做了什么。
林筠溪是个好女孩,她确实为吴能付出了许多。
只是吴能已经不太记得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于是吴能开始了。
“筠溪是个好女孩,你我都再清楚不过了。她温柔似水,却远比她看上去的要坚强。她是个热心的女孩儿,面对我们的倾诉或抱怨时,她总是能够不厌其烦地包容着我们,包容着我们的一切缺点,愿意一同承担我们的重负……也许再没有比她还要更完美的女孩了吧。你说得对,能和这样的女孩交往的我实在是三生有幸……”
也许直白地夸奖赞美沈易秋本人不一定会奏效,反而往往会因为被认为在拍马屁而遭到厌恶——她最讨厌的就是谄媚的人。
赞美她的挚友比什么都有效。
果不其然,在听了吴能对林筠溪一通不要钱的赞颂后,掐着吴能脖子的女孩脸色再度缓和不少。
她沉默片刻,又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呢?”
她开始认为吴能会提出分手是出于身不由己的苦衷。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接下来会是这个问题。
吴能早已打好腹稿,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落寞的神情酝酿一番,好。准备完毕,来吧。
在沈易秋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吴能张开了嘴唇。
——一阵时机把握得几乎完美的刺痛再度袭来。
“因为感觉有点玩腻了啊。”
他带着深深的悲痛与自责如是说道。
啊,完蛋,这回是真的完蛋。
令人窒息的沉默再度笼罩于二人之间,在吴能看来,这份沉默多了那么一丝尴尬以及玩脱了的淡淡艹蛋感。
很不幸的,他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将场面话和心里话给说反了。
吴能忽地感觉自己的双脚逐渐脱离了地面,只是头还是时不时的痛,看来病毒并没有关闭。
原本女孩绝美的面容消失不见,眼前的场景飞速模糊变换,这让吴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坐在疾驰的火车地铁上时窗外的景象。
原本因窗帘紧闭而显得有些昏暗的房间骤然间变得明亮。
落地窗的碎片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自万里高空坠落,久久不闻坠落于地面的声音。
如果没有那只死死掐在自己脖子上的纤细手臂的话,整个人脚底悬浮暴露于明媚阳光之下的吴能也会如这些玻璃碎片落得同样的下场。
喂喂喂,这是开玩笑的吧,我听说这家酒店所有的窗户玻璃用的都是防弹玻璃啊。
很奇妙的是,即便是身处于这般命悬一线的状态下,吴能的反应居然不是吓得涕泗横流屎尿齐出并拼命讨饶,而是感慨着女孩力气究竟有多大这种无谓的事,仿佛生死全在狂怒的沈易秋的一念之间的人不是他。
“你这个畜牲……”这是沈易秋仿佛要将牙齿咬碎一般一字一顿吐出的话。
该怎么办呢?
出于对沈易秋这个女孩的了解,吴能十分笃定,她是完全敢就这么放手,让他直接变成一滩被马赛克包裹住的肉酱的。
吴能再次思索起度过面前这道生死难关的方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虽然时值盛夏,可高处的风仍吹得他打了给寒颤。
沈易秋显然也在等,看着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她单手提着一名成年男子,手臂却丝毫不见抖动。
吴能认真思考了一番,却再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于是他放弃了思考。
“没话说了是吧,”沈易秋狂怒的神色不知何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藐视生死的淡漠,“那你就去死吧,畜牲。”
掐着吴能脖颈的手逐渐松开。
令沈易秋惊讶的是,死亡迫进,吴能仍未显现出半分的惧色。
吴能确实没什么恐惧,只是有些不爽。
喂喂喂,一口一个“畜牲”什么的,过分了啊。
于是吴能尽力将后仰的脑袋低下,与表情无悲无喜的女孩对上视线,艰难地开口道:
“什么啊,摆出这样一副表情。明明你自己心底也是有在窃喜的吧!对我分手了这件事!”
——我亲爱的前前女友小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