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轻声哼着曲调,雕花手杖伴随她摆动的纤细手腕在昏暗中闪烁银光。
一双紫红的明眸在昏暗的走廊中散发着微光,非人的注视将不可能的藏身处一个个排除。
“嗯——就算是我也是会感到无聊的。”
杖尖杵地,薇罗妮卡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环视一周从阴影中现身的各个身影。
“主动招供的话,我倒是可以饶你们一命。”
薇罗妮卡低头确认一眼腕表。
“前提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接下来还有跟诱拐犯的约会呢。”
紫红之瞳在昏暗中闪烁光芒,注视着从各个失格掩体中爬出的匪徒们。
“切,本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家伙,没想到是个女的。”
手持一把粗糙染血的短匕,戴头巾的男子带头挑衅道,薇罗妮卡推测他是这个团体的头目。
“虽然老板吩咐我们不要节外生枝……但是谁叫你脚程太快把弟兄们逼到没路了……小姐,这可是你自找的。”
“可是老大……老板说,起冲突就拿不到额外的……”
“没看见没路逃了吗!蠢货!”
头目抬手吩咐手下们举起武器,总计七人的小团体掏出形态各异的刀具,缓步逼近薇罗妮卡。
“……还不快跑吗?你难道想用那根漂亮的棍子跟我们的刀打吗?”
薇罗妮卡花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棍子”,指的是自己的手杖。
“抱歉抱歉,诸位的野蛮程度有点……超乎我的想象。”
薇罗妮卡举起手杖直指对手,但另一只手还留在口袋中,其姿态与“认真”大概有半个大陆的距离。
“这可是你自找的,动手。”
三名持刀匪徒互相交换眼神,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可却在刚刚迈出步伐的那一瞬间,三人的脖颈同时喷出鲜红。
“哎?”
头目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三个兄弟便丢下武器捂住脖子,挣扎着跪倒在地,向前方或者他徒劳地伸出手寻求帮助。
“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主动招供的话,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薇罗妮卡还保持着原先的姿态,甩着手杖等待头目从震惊中恢复。
“怎怎怎怎么可能……你是魔法师?!”
“在现代,身为魔法师并不是一件值得震惊的事情吧?不过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还没有使用魔法呢。”
头目腰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见到不可理解的事情就会怀疑对方使用了魔法,这是他的坏习惯,但刚才发生的事情除了魔法以外,他想不到任何解释。
“我只是用这根手杖……棍子轻轻刺了一下而已,这可不是魔法哦,野蛮人先生。”
看着四名匪徒满脸震惊与恐慌的粗糙面容,薇罗妮卡随即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打趣的念头。
“别让我再重复一遍了哦,主动招供,是谁派你们灭口的?”
“……真的……会饶了我们吗?”
“别信啊蠢货!那娘们刚刚杀了咱们三个弟兄!你还敢信?!”
剩下的三名匪徒在头目的号召下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但见识过薇罗妮卡在半秒内杀死三个身高体格都强大于她的壮汉后,所有人都对自己手中的刀刃产生了怀疑。
薇罗妮卡抬起手杖,尖锐,精美,夺走三条生命后依然滴血不沾的杖尖在四人的惊恐面容中来回,物色着下一个贯穿的对象。
“既然如此,那就只留下头目先生吧。”
薇罗妮卡叹了口气。
————
“您好,请问是今晚没去工作的……的……”
站在公寓门口构思开场白时,艾琳愣住片刻,她似乎忘记了这位应召女郎的花名。
——
“(忘掉了)今天早上有点心不在焉,下午就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去探望的话记得叫她的名字哦,她叫做(忘掉了),不过来都来了,要不要和我们这边的姑娘……”
——稍早之前的老鸨
——
“…………您好,我是公司那边请来的医生。”
艾琳随意地扯着谎,敲响了门。
而回应是,没有回应。
“您好,小姐,请回答我好吗?”
再次敲门,可是门的回答一如既往。
“搞什么……”
艾琳把手搭在门上,闭目启动猎人感官,试图用除视觉外的一切探查室内的情况。
『安静、开着窗、书本落在地上被风吹动、香水味、微弱的男性汗臭味、血腥味』
“开门,皇家警察!”
艾琳立即拔出武器,从大衣底下抽出一把略长于小臂的精钢十字架,随着使用者启动机关,武器外壳被内部框架牵引交错变形,在一秒内变形为冲锋枪模式。
艾琳抓紧握把,魔力缓缓流入,填充魔力弹匣,年轻的猎魔人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
案发不过十几小时,疑似目击者的公寓里传出了血腥味,真是好兆头。
见习猎魔人抬腿踢开旧公寓年老色衰的门锁,举枪指向杂乱无章的狭窄公寓室内。
衣物、杂物被胡乱撒在地上,每个抽屉都被翻成一团糟,仿佛有一团旋风在公寓内生成,把少女的狭窄小窝席卷成废墟。
“……抱歉,我来晚了。”
艾琳确认室内无人后,转向那具躺在床上的遗体致歉道。
见习猎魔人伏下身子,高功率视觉在那位身着睡衣的少女身边游走,与垃圾巷中的大型艺术品相比,这个现场简直可以用“极简主义”形容。
『膝盖和小腿在床单上的痕迹、床单与地面的混乱鞋印、面部压痕、廉价香烟味、男性汗臭味、性侵害未遂痕迹』
“致命伤是割喉……匆忙,刀不够锋利,刀法太粗糙……甚至是反握?”
壮硕男子跪压在少女身上,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一手反握短匕一刀割喉的模糊影像在艾琳眼中浮现,推演太过轻而易举,与小巷中的那名杀手有着天壤之别。
“外行过头了……是那三个盯梢之一?还是……”
“凶手是附近街区的匪帮小团体,受到‘黑色兜帽老板’的委托,前来刺杀艾米·安小姐。”
“几个?”
“七人,不幸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华利弗·黛比斯先生的案件与此次行凶的联系,只有‘黑色兜帽老板’这一个完全没用的线索。”
“切……真没用。”
“请别怪罪头目先生,他可是被刺了好几次才招供的,职业道德远远超越了我的预料呢。”
“刺……”
艾琳全身猛地一颤,那人接话的节奏太过顺畅,导致猎魔人没能立刻认出她的声音。
“我想借用一下艾米小姐的洗手池,可以吗?我想那里应该没有留下证据。”
艾琳缓缓回头,一袭浅色无花纹的西装映入眼帘,那个拥有银发与紫红明眸的人赫然出现在她身后,略显嫌弃地看着手上的鲜血,面颊因厌恶肮脏而微微鼓起,即便如此也依然等待着艾琳的答复。
“……站在那别动。”
“哎……可是我想洗手……”
话音未落,艾琳用最快速度抬枪,那人却瞬间跨越数米的距离,抬手压制住她的手腕,纤长的手指甚至将艾琳的双手一同锁住,仅靠单臂的力量就压制住她的双手。
“请别太激动,Missy。”
艾琳拧动手腕,利用血渍从她手中滑出,但在后撤拔枪动作的启动阶段被再次截停。
“热情、敏锐、但是不够聪明。”
薇罗妮卡抢过她手中的武器,按动机关变形回十字架形态。
“未确认威胁程度便轻易出手,很难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哦,Missy。”
薇罗妮卡审视手中的十字架,微微皱眉。
围猎型战术十字架,猎魔人的制式武装之一。
那是一把伤痕累累的旧兵器,虽有好好保养,但其上铭刻的时光明显超过了这位少女的年龄。
猎魔人还没有落魄到给正式成员发配旧兵器,那么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啊——难怪,本还想问问是哪项考试落榜,原来是猎魔人考核啊。”
艾琳暗自咬牙,抬腿向薇罗妮卡踢去,但却被对方先一步压倒重心,结结实实地砸在衣柜上。
银发女子丢下十字架,饶有兴趣地看向被衣物与杂物掩埋的少女。
艾琳拔出手枪,拨开衣物向上一刻薇罗妮卡的位置射击,但魔力子弹并未击中除墙壁以外的任何物体。
“将军。”
薇罗妮卡手持银色的手杖,杖尖隔着皮肤轻触艾琳搏动的动脉,染血的金属尖锋轻声宣告胜负已分。
“不妨先冷静一下,Missy。我希望这个能解除您的误会。”
艾琳顺着杖身向上看去,借着昏暗的黄昏余晖看清了薇罗妮卡手中的银色手杖,但并不理解她口中的“误会”。
“……什么误会,除了一把凶器以外,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薇罗妮卡沉默一秒,低头确认对方能看清自己的手杖后轻笑一声。
“难怪您落榜了,记忆力与观察力都不够呢。”
薇罗妮卡一边说着一边移动致命的杖尖,轻轻划过艾琳的肌肤,嘲弄着她的无力。
艾琳完全无法动弹,冰冷尖锋划过皮肤的触感甚至遏制住她的颤抖,连恐惧的自由都被夺走。
“罢了。”
尖锋从艾琳后颈划过,薇罗妮卡轻笑着,甩着手杖转身离开了。
那人离开后许久,艾琳才敢出声呼吸,双手急忙捂住丝毫没受伤的脖子,仿佛那冰冷的锋刃已经在上面切开了豁口。
“哈啊……哈啊……”
艾琳感受着依然完整的动脉,依然只在体内流动的鲜血,重重喘着粗气。
“还活着……还活着……”
少女用颤抖到几乎无法动弹的双腿向前爬去,捡起旧十字架紧紧抱在怀中,即使坚硬的钢铁外壳会带来痛感。
『“死亡对于猎魔人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
冰冷的话语刺痛着艾琳的内心,深深刺入她接过这把十字架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