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皆为一片漆黑。
远处街道的灯火、天空中本应存在的月与星光，无一例外沉入覆盖视野的黑暗。
少女屏息凝神，面对不属于现实的无边阴影举起魔杖，魔力于杖尖凝聚成光点。
金发无风自动，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向看不见踪影的对手发挥自己的毕生所学。
杖身铭刻的花纹被魔力填充照亮，紧接着杖尖开始散发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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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我的徒弟。所谓魔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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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内心的想象，转化为可见可得的现实。”
一个意识传达，精密炫目的魔法阵瞬间构筑完毕，火元素魔法呼啸着热浪，悬浮于黑暗中，被魔杖带动指向正在发出脚步声的影子。
“炎枪！”
烈焰之枪爆发、收束、贯射而出，没入无边的黑暗。如同一粒火星落入大海，掀不起一丝波澜便消逝其中。
下一刻，连同黑暗也一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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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迟到了，格雷。”
三个小时前才道别的总指挥一脸严肃地低声呵斥道，艾琳除了“诚”心致歉外别无他法。
‘早晨六点下班，早晨九点被喊醒，充实一天又要开始啦，哈哈。’
她从心底羡慕学徒期的新人，起码在一夜的工作后可以回去休息，而自己一个“准正式”却不行。
“就在刚才，戴安区的以太分析的结果出来了。”
总指挥平静的语调把艾琳从远飞的畅想中唤醒，他没有要求面前睡眠不足的队员们立正，甚至搬来桌椅让他们随意就坐，每人端上一杯咖啡。艾琳对他的好感度霎时连升三级。
微微温热，恰到好处的风味，艾琳稍微有点喜欢上这个早晨了。
“分析结果是——需要更多样本。”
“……”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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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啊——”
艾琳光是不让眼皮掉下来就要拼尽全力了，明知道靠在沙发上会让自己被疲劳侵蚀，但她就是站不起来，仿佛扎根在此。
“真受不了啊——已经过去两天了啊！还能找到样本就有鬼了啊！”
一缕翠发突袭入艾琳的视野，前·同期身上的大家闺秀气息被繁重的工作完全驱散，没模没样地在她身边坐下。
“哟这不诺艾尔大小姐吗贵安。那个谁第几根了？”
“第十四根。”
“这才几点啊……”
“一天三十根以下省略”采用的是零点刷新制，艾琳扫了一眼挂钟，确信现在是早上九点而不是晚上九点。
“你们那队还轻松吗？”
“……地毯式搜查，哪里有轻松可言，现在就剩我一个，工作量又要加倍了。”
“不要难为人家学徒嘛，现在查点成果出来，晚上展现一下前辈风范啊大小姐。”
艾琳回想着三个小时前道别的学徒队员，一腔热血无处释放，紧张又可靠，尤其是那位金发的小魔法师，眼神中的热烈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碧蓝烈焰。
‘名字好像是叫……’
“为什么我没有自由行动权啊——被总指挥使唤来使唤去，睡不好又得不到结果，连做两天无用功。”
“叫你去地毯式搜查你还能不听吗？自由行动权不是自由抗命权啊朋友！”
诺艾尔揉着那仿佛七十二小时没合上的眼皮，扫了一眼同样疲劳的艾琳，看着她也在抱怨着地毯式搜查的模样，感觉她与自己的距离稍微拉近了一点。
“昨晚的现场你看了吗？”
“魔法师团伙内斗，一个强的杀了两个弱的，三人水平很高，可能在七戒到九戒之间，杂鱼被波及而死也是正常的。”
下一刻，距离又被狠狠地拉远。
“汇报了吗？”
“没证据，你去汇报呗我怕挨骂。”
艾琳打着哈欠起身，摆着手与诺艾尔告别，离开了休息室。
16岁正式三级猎魔人注视着17岁见习猎魔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回想起许久以前与叶菲特教官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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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为什么格雷有自由行动权？”
她吐出一口烟，沉思片刻。
“因为她自由行动也能调查出结果，有情况的时候叫她过来现场就行；战斗能力甩同期一大截，一般的地痞流氓连她的脚跟都摸不着；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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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够……要加油……”
翠发的猎魔人盯着镜中失魂落魄的自己，燃起斗志猛地站起身，双掌猛击自己的脸蛋为自己打气。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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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劳洛斯的清爽秋天，街上出现失神落魄的少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可能花大钱买了一堆自己不认识的东西，也可能跟一位完全不可信任的怪人剪不断理还乱，更有可能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拉起来加班。
艾琳失神落魄间凭肌肉记忆来到尤茨咖啡厅，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坐下，并靠本能呼唤来最近的服务员点单。
“姜汁汽水……”
“好的……”
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语调，艾琳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挂着黑眼圈的莎菲尔。
“你这黑眼圈能防弹了。”
“你不也是。”
艾琳心想，按她的健康作息，黑眼圈肯定是因为昨晚练习魔法时失手烧了窗帘或者床单，被哈雷尔先生念了一晚上。
“我还是想不起来星期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是跟你走在桥上，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在家里睡醒了？”
“你直接昏倒了能记得什么？”
艾琳第四遍重复“事实”。
“那家伙说了，你第一天接触魔法，魔力流不稳定导致精神力消耗太大，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没注意就倒下了。”
工作日早晨九点，客人寥寥无几，在得到店长竖起的大拇指后，莎菲尔放肆地在挚友身旁坐下。
艾琳叼着吸管汲取杯中的汽水，发出一声中年大叔般的低吟。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星期三？”
“全城停课……你不也是？”
“啊……嗯。”
‘你挚友我上的是猎魔人设立的空壳学院，什么时候都不需要上课来着。’
她停课的理由艾琳略微有头绪，‘女学生诱拐事件’的最大嫌疑人在收网前夜神秘失踪，经过一天的搜查未果后，皇家警察下令全城的学校停课以展开调查。
艾琳捏着山根放松自己，一边随手把姜汁汽水递给挚友。
莎菲尔却看着被艾琳嘬到褶皱的吸管，愣了一瞬间。
“这是出轨哦。”
“为什么又会扯到那家伙？你在害怕我对你出手吗？喂喂？”
薇罗妮卡标志性的微笑浮现于眼前，艾琳顿时感到一阵头痛。
但随着第二口姜汁汽水入口，头疼依然环绕在头顶，久久不肯散去。
“……难道说……”
艾琳捏了捏耳环，关闭精神防御。
下一瞬间，被堵塞许久的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汇聚成一句话——‘劳尔街32号302，否杀。’
这股令人厌恶的魔力入侵艾琳的脑海，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沾沾自喜的“快来快来我又有新线索了”
“嘶——不安……”
“怎么了？”
“你亲爱的老师叫我过去。”
“薇罗妮卡姐姐？真好啊，居然能跟恋人心灵相通。”
“不是那种关系！而且那叫强行入侵！”
艾琳再次启动精神防御，拒收任何通讯，起身前往劳尔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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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尔街
位于戴安区与马赛拉区的交界，不算繁华地带也没有名胜古迹，一条年代久远、充满生活气息的商业居住两用街道。
32号则是一栋看上去毫无特色的公寓楼，但实际上住户更替相当频繁，甚至传出了“居住超过三个月就会人财尽失”的无厘头都市传说。
对于一位来路不明、种族不明的魔法师而言，确实是相当不错的藏身处。
艾琳踏上发出吱呀惨叫的铁楼梯，看着被铁锈与破损尖刺占据的扶手略有不安地向上爬，却在二层中段停下脚步。
楼上传来的争吵声引起了她的警戒，听起来像是一位女性的怒吼，同时传出的还有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呜哇，感情纠纷。’
艾琳心中的吐槽还未落下，那女子便推门而出。
衣衫不整、发丝凌乱、不停喘着粗气，眼角还残留着泪水，看了艾琳一眼后连忙遮住脸快速下了楼。
“……自行招供，还是我问？”
“真过分啊，Missy，怎么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我呢？”
薇罗妮卡倚靠门框，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银发与衣领都有些许凌乱。
她姣好的面容一如既往，除了脸上的红印以外。
“我是那姑娘就往你脸上再抽几十个巴掌，所以叫我过来干嘛？”
艾琳跟着薇罗妮卡邀请的手势迈入她的房间，而面前出现的是一片让人无从下脚的混沌。
衣物、杂物散乱于地板的每一处，各种手稿、卷宗与装满杂物的小型收纳盒以一种几近跌倒的站姿立正于桌面，艾琳在房中的每一步都使它摇摇欲坠。
“方才海伦娜小姐有些激动……”
薇罗妮卡抬手，满地的杂物便顺从她的命令悬浮而起，严丝合缝地堆放于墙角，寥寥数秒便将那一片混沌修复如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猜是你的错。”
艾琳不看一眼，便在薇罗妮卡用魔力牵引来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环抱看着她。
“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哦，今天只休息了三小时不到吧？”
“算了吧，赶紧说正事。”
艾琳说着克制住哈欠，劳累过度是事实，但各种各样的因素让她完全不敢在这间房里懈怠。
“真是可惜。”
薇罗妮卡抬手，魔力在空中画出一道法阵，向艾琳甩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道魔法浸透身心，一阵微光覆盖她的身躯，瞬间吸走了她所有的疲劳。
“嚯……”
下一瞬间，就连精神中弥漫的烦躁都被吸走，薇罗妮卡的魔力轻描淡写地绕过了耳环的防御，为她填充活力。
“……嚯。”
“您好像有拒收信件的坏习惯，于是我为您量身定制了这个新魔法。”
“定制……你这家伙到底几戒啊？”
无视艾琳的疑问，薇罗妮卡从那座摇摇欲坠的卷宗塔中抽出其中一层，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据我调查，‘红木先生’是马赛拉区中间人的领头人物……或者说马赛拉区佣兵市场的皇帝？”
“没错，根据档案记录，‘红木先生’出道仅五年便把同僚们的业绩狠狠甩在身后，据说：『速度一流，抽成合理，并附赠后事服务』”
“听上去就令人心动，所以这位皇帝为什么要跑到别人的国土上为非作歹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戴安区的老爷‘老小子’绝对不会点头，那家伙虽然不怎么正经，但这一点是他绝对不可触犯的底线——”
艾琳清了清嗓子，意图模仿那位‘老小子’的口音。
“『谁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就把他剁碎了再磨碎，装进他亲人的香料瓶子里亲手喂他们吃下去』”
然而‘老小子’的狂放口音是艾琳这个菲德里娜王国本地人怎么都模仿不来的，不如说所有对斯拉维亚人特色卷舌音的拙劣模仿都会沦为笑话。
“咳咳……就是这样。”
艾琳红着脸咳了两声，娇躁地点了点头。
“唔姆，除了Missy你很可爱以外，我们得到的信息就只有一条：‘红木先生’身为皇帝却公然违反规则，正面挑衅‘老小子’。”
“前面那一条没必要记着吧？他到底想做什么？挑起第二次佣兵战争吗？”
“您好像把我当成什么都知道的百科全书了，Missy，我知道您很喜欢我，但也不要太过依赖我，毕竟我不能随时陪着您。”
“差不多得了，用你那个相当有信心的器官猜一猜啊？”
“我表示反对，与其猜测，不如直接去拜访他，正面发问来的妥当。”
“你这个‘问’是用剑还是用嘴啊？”
薇罗妮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自顾自地解开衣扣换起衣服来。
“喂……”
艾琳别过头去，目光远离那片从衬衫中解放的白皙。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红木先生’？礼貌发问他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那件衣领被蹂躏过的衬衫被丢进艾琳的视野，被薇罗妮卡随手丢在留有某种印痕的床单上，虽然很不安，但艾琳为了避免自己的视力发现不应该看见的证据，强迫自己闭上了双眼。
“不，‘红木先生’主要出没的玛霍格尼赌场有精兵保护，不是礼貌发问的好场所。”
“你打不过？”
“我对大规模屠杀没有兴趣呢。‘红木先生’一时半会逃不掉，迟些再拜访也无大碍，而现在也有一件急事需要解决。”
“你居然有急事？”
“不瞒您说，燃眉之急。”
衣物与皮肤之间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落下帷幕，艾琳睁开一条眼缝，确认薇罗妮卡已着装完毕才敢睁开眼睛。
衬衫上身，薇罗妮卡披上她标志性……艾琳认为挺标志性的浅色无花纹西装外套，包括发色、肤色在内，她全身的颜色都很淡，显得有些许迷幻，仿佛根本不存在于这大地上。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
“您不想问的。”
艾琳皱起眉头，但面对拿起手杖的薇罗妮卡还是选择了投降。
“我们先去约会，顺便采购需要的物品。”
“就不能直接说采购吗……算了，我跟着你就是。”
“这算是答应去约会了吗？”
“是监管！你别想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半步！”
“您居然是控制欲很强的类型吗，Miss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