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颜色,不管何时都有颜色。」
话虽如此,即使现在心情平复下来,能以平常心去看待发小的变化,还是有点古怪的感觉。
煦腾不时回头看看总是有可能掉队的娇小娃儿。
生怕就路过一个草丛就会被不知名的迷障带走了。
甘尛平时就不是什么经常运动的主儿,说实话即使是后世,大专毕业之后他也尝试过各种需要体力的工作活计,可是往往坚持不了几天,别说自己柔弱的肌肉受不了,每天早上起来酸痛的躯体都在呐喊。
“不要工作啦!”
糟糕的业绩指标没有达成,也是人事和老板摇头婉拒他的原因。
这还是靠在他勤勤恳恳,吃苦耐劳,毫无怨言的社畜份上,虽然直言,“你不适合我们这里”,但还是会亲切地转介绍到下一家去。
当然是不是怀着,祸害对手或者让别人也试试这家伙的心态就不得而知了。
感受到煦腾不时回望过来的关怀眼神。
虽说大汗淋漓,小腿已经感觉快要抽筋了,可想到这都是自己决定的事情,咬咬牙还是坚持了下来。
“应该很快就到了,毕竟很久没来了,就连徐叔也不太能确定具体在哪,只不过我们和他分开两头跑,只要徐叔能先一步找到泉眼的位置,就可以引导我们过去了。”
“所以你其实也是想着让徐叔去找,而且你也根本不能确定我们到底还有多远,甚至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哪了吧……”
正说着,前面高大的身影突然停下脚步。
没休息下,甘尛刚生新力准备埋头猛冲,直接撞了一鼻子。
好疼啊可恶!
怒气冲冲,可是感觉这货不会无的放矢,说不定是前方发现了什么。
「莫非是有野猪?」
紧张兮兮地双手立着手刀。
只看到煦腾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不发一言。
“干…干嘛?”
感觉被盯得有点渗人。
平素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突然面无表情,在这荒郊野岭,真的很渗人。
不会是中邪了?
想着以往这里的传说,甘尛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可是如果我就这样逃跑,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徐叔,让这傻子一个人在这儿也太危险了啊!」
正当甘尛犹豫不决的时候。
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甘尛惊得打了下哆嗦。
紧接着——
“我好像……吃太多了,从昨晚到现在,早上出门前还吃了几个大汉堡,我现在,可能快憋不住了……”
“可能快是有多快!”
“我估计你得转头……躲一会。”
苦恼地抚了抚额头,果然物质守恒定律是躲不过的,拥有强如钢铁菊花的男人,也没有办法自我完全消化过量的排泄物。
转头迈开几步停下,伴随后头“刷啦”的声音,感觉距离怎么想怎么不靠谱的甘尛往前又冲了十几步,才安心地停下来。
刚好有个表面平滑的石头!
一屁股坐下了,甘尛心满意足地做了个体前屈的高难度伸懒腰,不禁舒服地发出了呻吟声。
弯腰揉揉两条酸胀的小腿,深感这副身躯的软弱无能,本以为后世的状态已经是很糟糕了,没成想原来过去的自己更废物。
「果然我就是个咸鱼,只适合好好摆烂!等这件事妥善结束后,煦腾的事和徐叔提前知会下,我一定要好好做好摆烂鱼!」
心里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看着两眼似乎都燃烧起熊熊火焰的甘尛,很难想象这个咸鱼竟然还能为自己摆烂的人生目标,显得那么有冲劲!有志气!
真可谓是人才!
给自己鼓了鼓劲,甘尛这才放下为自己打气的拳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放松下来的甘尛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子疲劳,似乎一清晨出发,七点进场到现在,估计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只有出发前,急急忙忙随口应付了几下。
「都怪那家伙,神经病又跑到我房间一起睡,整晚都没睡好。」
心底里不断责怪害自己在徐叔面前笑眯眯看着,手忙脚乱起床,完全忽略了自身学生时代本就常年习惯性赖床的习惯。
随着思绪发散,困意袭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哈欠,用手根揉了揉双眼眼角处哈出来的泪水。
看着头上的月亮发起了呆。
——
“小琪!小琪——”
宁惠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在林中晃晃悠悠地走着,即使没有穿戴任何防护,身上的便服,乃至于身上,尤其是双手不断拨弄开丛林里阻碍,迷茫机械得往前。
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甚至皮肉指甲早已往外翻起,新鲜的血不断混杂着被剥落的血痂,可以想象已经在林中持续这种情况很长时间了。
突然,双肩被有力的双手捂住,好不容易找到妻子的李浩,顾不得自己手上身上同样遍布的伤口。
心疼地紧紧把妻子抱在怀里。
“宁惠,我们先出去,小琪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一个人进来太危险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小琪!小琪!你找到她了?我们的小琪呢?”
双手不断摸索,尚未结痂的伤口流露出温润的血黏连在李浩破损的冲锋衣上。
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痛觉,可怜的女人这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的女儿。
“小琪一定会没有事的!你身上都是伤,走了整整两天你实在太累了,需要休息!”
抱紧一会,然后缓缓松开,李浩轻颦眉毛,尽量温柔不让声音颤抖。
“小琪如果看到宁惠你这个样子,见到一定会哭的很伤心,小琪每次哭的时候,都很激动,很容易激动到呕吐。”
认真地看着妻子。
“听我的,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我去找小琪就好了。”
声音低沉有力,妻子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丈夫不改往日的平静沉稳,却眉头紧皱,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对未知结果的恐惧。
「是啊,不只是我,小琪……大家都很担心,你也很担心吧!要是小琪真的有什么不测……」
忽然李浩身后传来踩断树枝的“噼啪”声。
往丈夫侧身看过去,来人很明显。
是甘尛。
“妈……”
甘尛喉咙里似乎有千万种不同牌子的浆糊在翻涌,除了一句“妈”,就再也不敢出声了。
呆呆的看了一会甘尛,虽说大儿子的身上也被树林里的枝丫刮的不成样子,深深的黑眼圈和毫无血色且裂开的的嘴唇意味着他也跟着丈夫的脚步,一直在深沉幽暗的森林里寻找了两天,没有休息。
可是看着那极度相似自己的姣好面容以及幽深黑色眸子,更多的是懊悔和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长得一样,连性格都是这么软弱!」
愤怒霎时间从心底涌出。
宁惠感觉心底深处有根弦被“噔”一声破坏了。
她扭曲着好看的脸庞,以从来没有过的恶劣至难以形容何等程度的怒容。
幽深的黑色眸子,这一刻不再好看,像一对深沉的黑洞,吞噬甘尛尚存不多呼吸的空气。
看着母亲的怒容,甘尛感觉自己胸膛里被塞了一个大石头。
没有办法呼吸。
「好可怕!好想逃!」
止步颤抖想转身离开的步伐,甘尛强行让自己留下。
宁惠看着颤抖的孩子,却没有往日那样的心疼,反而现在所有的心疼都来源于这个孩子。
“为什么要把妹妹带到这么偏远的地方,然后自己一个人回来,结果还要躲着不敢告诉我和你爸。”
宁惠迈动脚步,以不如往常的敏捷冲到甘尛面前。
以至于李浩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啪!——”
嘴角慢慢留下鲜红的血液,甘尛忍不住用左手抚摸被母亲用力甩过的左脸庞。
已经肿了。
呆呆看着母亲依然扭曲的怒容,甘尛已经形容不出内心复数以上的负面情绪。
「好想逃!但是我错了!我不想的啊!我想离开!」
再次高举的手被男人有力的手腕抚住,李浩从背后一把将宁惠抱住。
难得一喝:
“够了!”
宁惠被这难得一回的喝斥惊住了,扭曲的怒容慢慢平复下来,伴随着怒气消散,她转身紧紧拥住丈夫宽大的身躯,身体持续微微颤抖,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琪,小琪不见了,为什么甘尛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们,小琪还能找着吗?!”
李浩轻轻抚着妻子用力哭泣而抽搐的背。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轻轻地说出这些话,却是内心已经怀揣着最坏的结果。
妻子在怀里哭的更大声了,只能不断地安抚。
抚摸背部的手实际也是机械式地运作着。
李浩平静地看着眼前还发呆的大儿子。
“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他看着没有往日那样学习妻子深邃漆黑眸子那样,强装镇定的小大人气势。
有的只是一个眼里破碎的黑宝石,流离着软软弱弱,想不断逃离的小女生罢了。
叹了口气。
“你妈妈原谅你之前,你不要回家了——”
“才不要!”
打断的是小墨,其实跟着甘尛过来的他目睹了全过程。
可是母亲生气的样子着实过于可怕,他被镇住了好久。
可是听到要让哥哥离开,小孩子的他控制不住情绪,激动地表示反对。
李浩没有回复,只是静静等待。
甘尛突然放下了捂着脸的手,也没有去拭擦嘴角的血。
默默转过身拉起小墨的手就按原路返回。
“明明是小琪她要缠着哥哥软磨硬泡,哥哥才要带她进来……”
“够了!住嘴!”
甘尛大声制住了小弟的话语。
他一刻也不回头,用力拉着小弟,直直要往森林外走去。
小墨脸色苍白,小脑袋瓜轰轰,短时间内被两次镇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乖巧地被拉着就走了出去。
李浩看了往回走的两个孩子,只是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下宁惠的额头,大怒大悲后的妻子,逐渐在自己怀抱下放松下来,已经浅浅地进入了梦乡。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阵风滑过枝桠。
只留下林中细碎选去的脚步声,还有两颗破碎相拥的心。
——
“真傻啊~”
“一个人坐在这里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卧槽,你属鬼的吗?怎么无声无息!绕到背后?!”
瞬间跳起,摆好防御驾驶,从眼前这货微微抬起的双手,估计刚刚要是继续深陷回忆,就会被乘虚而入背后偷袭。
「总是喜欢从后面来,贼恶心🤢」
眯着狭长的眼角,煦腾笑了笑放下手,一脸清爽,甚至还能看到脸都闪闪发亮了不少。
不愧是刚刚拉了很多屎💩的男人,排出秽物,洗个澡,润润把脸,就能让自己焕然一新的雄性动物。
“刚刚拉的好舒服啊,而且量好多,我还特意扭了扭,把便便都盘起来了,像漫画里的米田共一样哦。”
依靠身高优势,煦腾把头压在甘尛的头顶,无视他捏着手臂的幼细小指头。
“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滚啊,你这个明明长着清爽帅脸的家伙,不要满嘴都是污言秽语啊!”
“你称赞我很是开心啦,只不过便便是人之常情嘛~”
说罢就真的要把甘尛拉进刚刚出恭之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住手啊!”
“哈哈哈,你看,很厉害吧!”
“啊啊啊啊啊! 偶的眼睛!!!”
看着打闹的二人,远处身上的徐叔,祥和地笑了。
只不过包括身为武人的徐叔,在场三人,都没有发现,明明实际上还是饷午出头的时刻。
怎么会突然出现月亮。
甚至认真看去,月亮似乎出现了重影。
经由记忆构成的“饵物”——
甘尛跨越漫长岁月,回到了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