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欢呼着，沸腾着，尽情挥舞着自由的双臂，拥抱着新生的秩序。
而我驻足在那个时代，看着他们一步步褪去身上统一的服饰，将那虽然称不上完美却蓬勃的光辉逐渐熄灭。
往前走的尽管往前，把不完美的光明抛在身后。
而我仍旧驻足在过去，逐渐在光明里腐朽。
第九话 造成混乱的开端 是什么？
“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明明只有一天没有见到好嘛。”
之前有觉得夕卜是个没有什么边界感的外星人。而如今重新审视一下时雨，才发现她似乎也没有什么边界感——起码对我是这样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无视着班里同学的诧异目光，就这样在我的教室跟我面对面交谈着。虽然我觉得作为打招呼的话有些过于亲昵，但她并不在意。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这里还是稍微表现的冷淡一点比较好，免得被班里的其他人之后问这问那的。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偶然路过，想确认一下你在不在。”
“...如你所见。”我摊了摊手，“我就在这里闲坐着。”
“这样的话，等中午放学一起去吃饭好了。”她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向我展示着，“在周日我找到了一家不错的新店。”
“嗯，可以。”我并未关注她手机上的内容，略带敷衍地回应着。至于原因...是因为我不仅仅要回应时雨，更要回复与我一起共享身体的那家伙。
『这位异性是谁？』『是你的交往对象吗？』『你们感情进展如何？』『之后有机会看到【生命大和谐】场面吗？』『我对【大和谐】场面相当好奇。』『要不要我来撮合你们？』
面对一连串的提问，不堪其扰的我终于退出了聊天室。
“凙言你在发什么呆呢？”
“啊...抱歉，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并不能确定我到底愣住了多长时间，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太久，“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问你明天放学有没有时间。”
“...应该是有的。”
“哦，那正好。”她说着递给了我一张类似门票的东西，“明天下午放学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参观戏剧社的试演。这个门票是凛学姐在读书会结束时送给我的。”
“...嗯...”我伸手接过，顺带看了一眼门票的内容，“《佐世人》？是什么样的内容？”
“据说是取材自三国人物。”
“他们的剧本都是自己写的吗？”印象里并未听说过有这种话剧。
“之前似乎有演过现成的剧本。不过自从有那么一年试着演了当时的团长写的剧本之后，每年都由社团长写那么一两部原创剧本就成了传统。”
“...嗯...”听她这样一介绍，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兴趣了。不过转念一想，真的没关系吗？明明都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话说，如今戏剧社的负责人应该就是社稷前辈吧？”
“嗯，没错啊。”她点着头回应。
“那现在他还有余力去做这种事吗...”
“虽然我也有点担心...不过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应该已经习惯这种事的发生了。”
“...”这我可没听说过。
“详细情况等我们吃饭时再说吧。关于社稷前辈的这些情况我也都是从凛学姐那儿听来的。”时雨说着转身离开。
而我也静静看着她曼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继续深入调查关于校长先生的事情...
“虽然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但窥探别人隐私的行为是不是有点不太好？”我怀着一丝丝的负罪感向夕卜确认着。
『一开始我就已经提醒你了。只不过当时的你似乎被好奇心蒙蔽，所以并未在意。』
“...果然很不妙吧？这本来就不应该是我能得到的信息，应该跟我完全没关系才对...现在反倒有种被卷入纷争的感觉。”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去探究校园里存在的特殊电磁波比较好...但我隐约觉得，或许弄清楚校长内心的想法也一样重要。”
『真是贪心的人类。』
“...你就没有从之前两个人的对话里发现什么异常吗？”
『异常当然是有的。只不过没有证据支撑的话，得出的就只是猜想。』
“...那你猜出什么来了？”
『这位校长先生大概率与某个生命体达成了契约。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意识方面肯定是存在着融合关系的。』
“毕竟从他突兀的感情转折就能多少察觉到。”
『如果能够得到他身体的部分细胞，就可以通过我的仪器来检测到底有没有进行过融合了。』
“...你的意思是...去收集他的头发之类的？”
『只要带有细胞就可以。』
“总感觉这种行为有点...虽然地球貌似没有关于收集检测他人细胞或者DNA之类的法律，但科技水平高于地球的星际方面，应该有明文规定吧？”
『只是不允许拿细胞培养生命体或者器官。单纯的收集或者检测其实最多是违反道德，并没有触犯法律。』
“....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这样做。”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那我干嘛还要跟你签订契约融合意识呢？”
『其实现在终止契约，将肉体与意识进行分离也不是不行。』
“...我需要再稍微考虑一下。”总觉得说终止就终止有点过于随便。况且夕卜并未向我说明单方面终止契约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是你的权利。』
“还有...我希望你能暂时停止对人类升职行为的好奇。”
『...好吧，我之后尽量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总之，今天晚上放学之后偷偷潜入学校试一试吧。作为科技水平很高的外星人，对付地球上的监控设备应该绰绰有余吧？”
『关于这点我有几个方案。第一是我现在可以控制你身体细胞的光线吸收率，如果达到百分百，你的身体将会完全吸收所有光线，在普通人或者摄像头面前，你就是一个黑色的形体。』
“类似黑洞一样的效果吗...但这会不会有危险？毕竟吸收太多紫外线会导致皮肤损伤。”
『只要不维持太长时间...造成的伤害凭借我的细胞能力肯定是能够修复的。问题是这样还是会产生影像，虽然不会暴露形象，但体态与行动轨迹还是会被记录下来。』
“...那第二方案呢？”
『通过我的意识进行调控，能够让你的身体短时间达到光学迷彩的效果。当然这也要控制细胞对于光线的吸收与反射率。但需要控制的东西太多，对我脑部的算力要求很高...最多只能保持融入周围的环境两个小时左右。』
“已经够长了。话说我现在的细胞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不会导致变异什么的...”
『只是我身体的细胞能力暂时赋予给你了，等融合解除之后，你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呃...”
『只不过这样的话虽然可以融入周围的环境，可还是会被热成像仪器检测到。』
“我可不觉得高中校园里会有这种仪器。”
『别忘了现在这所学校有存在外星生物的可能。在需要注意的地方就算有这样的仪器也不奇怪。』
“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
『还有第三个方案。只不过需要动用我自带的设备...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是很想动用，毕竟它需要的能源很多。虽然可以利用恒星的光线进行充能...但要想真正发挥它最高的性能，果然还是需要固态燃料。』
“....你说的那个设备，到底是什么？”
『一种多功能外骨骼装甲。』
“现在就带在我身上吗？”
『当然不是。那种珍贵的设备我怎么可能随时带着，自然是放在我自己的飞船上保管。需要的时候就用传送装置直接穿上就好。』
“已经开发出这种东西了吗?”
『目前这种跨空间传送只能用在体积比较小的物体上，对于有机生命还无法投入使用。那些作为试验体被投入传送装置的生物，基本上都会以扭曲的姿态被传送到目的地。』
“...是否有点残忍了？”
『对于没有产生智慧的生命，大部分人类都不会去产生共情吧？毕竟在医学方面，人类不也是在大量投入动物进行试验吗？为了科学的探索，人类不也认为这点牺牲是完全值得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总觉得话题有点跑偏了。
『传送装置的原理说到底还是用能量扭曲空间，这样产生的隧道在构造上类似于黑洞，所以物体被混乱的重力扭曲是很正常的。』
“...总之，等晚上的时候先采用第三方案。把所有的检测设备绕过之后，再用迷彩能力伪装调查。 ”目前看来最可行的方案。
『可以，那就这么办好了。』
“...心情真是复杂啊。如果没找到什么奇怪的设备还好...要是找到了之后又该怎么办。”
『那就要看找到的是什么设备了。不会对大规模生物产生影响的设备，我觉得可以放任不管。如果是那种稍微操作不当就会引起动乱的，那还是尽早处理掉比较好...毕竟我也不想看到智慧生命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突然就有种使命感了。”仿佛某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
『这还不是你自己找的吗？』
................
所幸大家对于时雨的到来并未有太大的兴趣，所以并未有什么人来询问我跟她的关系。毕竟这个年纪的学生，有几个看似关系要好的异性朋友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吧？
又或者是，很早之前时雨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教室来找我交谈过，所以同学们对此已经习惯了。
总之就这样相安无事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期间夕卜在脑内吐槽了几下地球科技水平上的落后，以及对教育方式的疑问...我就不过多赘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对话。
“唔...可算是放学了...”
习惯性伸完懒腰的自己将课桌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跟时雨碰头。
『一起进食也是人类社交的一环吗？』
“算是吧。毕竟人类对于吃喝玩乐方面还是很在乎的，任何拉近距离的方式也无外乎是这么几个...一起吃吃饭，喝个酒，去某个地方玩一玩。”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只是看似简单罢了。实际体验一下就会发现，人类虽然是社会性的动物，但却意外的孤僻。面对初次见面的人总会下意识去伪装，用谎言与虚假的人设来保护自己。”
『生物的本能就是如此。就算是强大的「聚光族」也不会平白无故暴露自己全部的实力。』
“所以说发展人际关系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我觉得只要有时雨能够交谈就好了。再去发展别的人的话...”
『那你想要调查校长先生的心情，和担忧社稷前辈的心情，难道不算是一种发展人际关系的前兆吗？』
“...”
『如果并不想要产生人际关系，又为什么想要接近与理解呢？只是单纯为了满足好奇心的话...所做出的努力是否有点过头了。』
“你这么一问...好像让我更混乱了。”就像是看到了事物背后隐藏着什么一样。那种迫切想要知道背后动机的心情...“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我好像真的想要去理解这个校长的动机，然后再去劝说他来着。”
『那现在也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如果我真的能够做到的话。”毕竟记忆里我还没有真的动之以情去劝说过谁。
“让你久等了，毕竟下楼的人有点多。”时雨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打断了我与夕卜的谈话。
“没关系，反正也是随便站着发呆。”起码在旁人看来是这样。
『她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我能够听到她的心率在看到你之后有明显的上升。』
“不要随便检测别人的生命体征好嘛？”这种情况当然是要制止夕卜。
“...你怎么忽然皱了眉头？我脸上或者衣服上有沾到什么东西吗？”然而此时感情上的流露却被时雨敏锐地捕捉到了。果然应该退出聊天的。
“没有什么问题。刚才皱眉只是我在思考一些无聊的事情。”
『哎呀，原来我是无聊的事情啊。』
【「神凙」退出了公共聊天】
“总觉得凙言你看起来怪怪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时雨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发生的事情还蛮多的。”我说着示意时雨跟我一起往学校的出口走，“首先我确认了那个雕像...它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我们所在的这个位面接触不到。需要借助很高科技的设备破坏空间才能...”总觉得在说些令人尴尬的内容。
“嗯嗯，原来如此。”她点了点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没办法直接触摸到它了。”
“...是啊。”
这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相信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附和我说的话呢？尽管我更倾心于第一种，但却更希望是第二种。
只是很遗憾，我没有从她的脸上观察到一丝怀疑的表情。这样毫不犹豫就相信我所说的话...原先没有什么感觉还好，如今稍微取回一些情感的自己，竟然会觉得困扰。
“真为你感到高兴。梦想成真的感觉怎么样?”
“意外地有些喜忧参半。类似于叶公好龙的感觉吧?”
“心态倒是意外的比较正常。我还以为你会更加平静一点。”
“再怎么样，遇到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完全冷静吧？这可是完全超出人类认知的生命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希望那是我的幻觉。”
“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故事的开端呢。”
“...什么？时雨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我就是主人公吗？”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毕竟故事就是从一场意外开始的，类似于「破窗效应」，一旦平静的日常被打破，那就很难再回归平常了。”
“但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做什么主人公...”
虽然现在身上的要素确实有点偏向正统小说里的人设...啊，可恶，希望自己并不是某个宇宙里什么三流小说里的角色。毕竟如果夕卜那个理论是正确的话，那我的一举一动岂不是会暴露在很多人眼中?连心理活动都能被化作文字呈现，这种感觉也太可怕了。
“那只是视角没有移动到你的脸上罢了。”
“....?”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作为主角的潜质。只不过他们的故事往往不会被镜头呈现，只能充当镜头中主角的背景板。可如果把镜头转到主角背后的路人身上，那主角其实也只是一个路人。”
“很有趣的想法。”但也仅仅只是有趣。
“毕竟我对于创作之类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的。”她说着推了推鼻梁微微滑落的眼镜框，“可惜，自己并没有勇气把写作的内容呈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如果是凙言你想看的话...在我心情好的时候拜托我，那倒也不是不行。”
粉色的舌头从她樱色的双唇微微吐露，配合上盈盈笑意，似乎在逃避我的请求。
“...”
可是在我看来，那副表情就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将作品呈现给我的样子。“好啊，那我就挑一个良辰吉日，认真向你提出请求吧。”
“唔哇...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哪里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