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招了招手,一柄修长的剑被呈了过来,女人示意女孩儿去接那把剑。
露西莉雅接过那把剑,小心翼翼用双手捧的在手心里,握住装饰华丽的剑柄稍稍用力一拽,散发着逼人锐气的修长剑身便伴随着清脆响亮刀剑轰鸣之声脱鞘而出,银白的金属剑刃上泛着淡淡的寒光。
它名叫克拉乌·索拉斯,这把剑被阿塔玛家族视为珍宝,世代相传,曾经有无数邪恶泯灭在这把剑下。
传说它是由神明锻造之物,是神明赐予勇者的礼物,拥有灵性的剑其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具有撕破一切伪装,辨识善恶的智慧。
相传那位勇者便是阿塔玛家族的祖先,而那位阿塔玛家族的祖先便是用这把剑为帝国开拓疆土,平定叛乱,立下无数战功,赢得满身荣誉,而这把剑也就成为了荣誉的象征。
只有得到这把剑的认可,才能拥有使用它的资格,否则连剑都拔不出来,即使你力大无穷。
身体里流淌者勇者之血的勇者后人们也可以拔出这柄剑,他们一出生便拥有使用它的资格。
“用这把剑,洗涤他的罪恶,人的生命力还是比较顽强的,能死在这柄剑下也是他的荣幸。”女人视线落在那个倒在血泊之中垂死之际的青年,语气平淡的说。
意思就是在说,他现在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虽然他伤势很重,必死无疑,但是要彻底死透的话大概需要很长时间,这对于他来说多苟活下来的每一秒都是漫长而煎熬的折磨,让露西莉雅去给他一个痛快,这恐怕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露西莉雅握着剑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她杀过不少魔物,却从来没有杀过人,即使是一个犯下了滔天大罪十恶不赦的歹徒,可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有些下不去手……
她纵身一跃,犹如一片翻飞的落叶,轻盈飘舞着落在地上,脚尖点地,随后稳住身体。
她缓缓靠近那个躺在地上的仰视天穹的男人,稍稍用力提起那柄修直锋利的剑。
“我赢了。”艾德无力的喃喃道,像是个赢得了游戏为此骄傲而向别人炫耀的孩子。
他看见了少女的动作,明白这一切都要结束了,这就是抱应吗?杀人者终究有一天会被杀死。
“犯了罪,就要为此付出代价,为你的所做所为忏悔吧。”露西莉雅眼帘低垂,低声说道。
少女温婉可人的声音落入艾德耳中,艾德不为所动,愣愣的发着呆。
锋利的刃尖闪过雪亮的光芒,刺出的剑无情的没入他宽厚的胸膛里,直直的插进他的心脏。
浑身是伤,浑身疼痛折磨着他,也不多这一下,体温逐渐流失,冰冷逐渐占据身体,持续而强烈的痛感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渐渐的失去了感知冷暖疼痛能力。
他慢慢的闭上双眼,眼中的世界不断缩小,直到昏暗中的最后一缕微光被吞噬,那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眼中满是充满视野的漆黑,周围的一切都静的可怕。
仿佛置身被世界遗忘的封闭牢笼,很孤独,他有些讨厌这种感觉。
可又很享受,因为如山般厚重的压的人喘不过气的重压,顷刻间无影无踪,令他轻松了许多。
可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合时宜的一闪而过,牵动着他那千疮百孔的心,狠狠的扯了一下,令他打了个寒颤,似乎他正在遗忘什么重要的东西,黑暗中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焦躁不安伸出手握了握,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抓住。
随即艾德的身体一僵,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映入眼中的不再是刚刚那熟悉的黑暗,无尽黑暗的前方,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在一束暖光的笼罩下站着一个小女孩儿,近到他能看清那小女孩儿脸上惶恐不安的表情,蓄满眼眶随时要汹涌而出的委屈泪水,像极了一个被粗心大意的妈妈弄丢了的孩子,可明明近到能捕捉到小女孩儿脸上每个不易察觉的细微表情,可他却觉得自己距离她很远很远,远到他竭尽全力都无法触及一分一毫。
“姐姐,能不能不要走啊?”一道稚嫩童真的声音带着点儿哀求的哭腔,明明声音很轻很小,细若蚊吟。
可落入他的耳中却如雷般炸响,艾德瞳孔骤缩,浑身一个激灵,像是醉酒后被人泼了盆冰水般瞬间清醒了过来,被屏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鲜红的血顺着剑刃流下,滴在地上,剑身沾染的腥红不一会儿便全部滴落,没能在上面留下一点血迹,这柄剑是不粘血的,是无法被污染的,任何不被允许吞食的血都不能在上面停留。
拔剑,刺出,抽出,收回剑鞘,这一系列动作看似流畅无阻,可只有握着这柄剑的人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抖。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舒缓着心情。
她没有察觉到她身后躺在血泊中尸体正在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血泊一震,竟是开始倒流,似乎是地上那具安静尸体的全身长短不同、深浅不一的伤口在吸引着它们。
不过片刻之间,地上那摊鲜红色的血液便全部倒流了回去。
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断肢开始生长,最后恢复如初,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与此同时那具身体也开始迎来了蜕变,黑色的短发渐变成了璀璨的银色长发,硬朗而粗犷具有阳刚之气的面庞逐渐变得愈加稚嫩而柔美,愈加精致小巧,粗糙的肌肤一寸寸蜕变的愈发娇嫩白皙。
平坦无阻的胸膛渐渐凸起了一对饱满,整个身体缩了几圈,变得娇小了不少。
地上那一动不动的躺着的那个女孩儿双眼紧闭,璀璨的银色的长发披散在地上,长长的眼睫毛像是蝶翼,面容恬静美好,此刻她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不过她那饱满的胸脯却在有规律的起伏着,并伴随着极轻极微的均匀呼吸声,她似乎只是在熟睡。
忽然那蒲扇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对粉色的眼睛猛的睁开了,晶莹剔透宛如一颗宝石,那粉红色宝石般通透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仿佛一个做噩梦被吓醒了的女孩,单手撑着地面,捂着心口,跪坐在地上喘着气,冷汗顺着光滑的脸蛋儿往下淌。
露西莉雅抬头发觉上面的人表情怪异,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扭过头一看,她也怔住了,刚刚那里躺着死大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四肢健全充满生机的娇俏少女。
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抓在了什么上面,稍稍用力捏了捏,手中传来令人害羞的饱满软腻的触感。
他低下头惊恐的发现,原本一眼能看到脚尖的视线被起伏的柔软遮挡,而一只小手正抓在上面,雪白的藕臂,细长的银色发丝,垂落在胸口,这一切都很陌生。
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变,在经过了短暂的错愕过后,迅速的调整了一下状态,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这个世界上的怪事太多了,见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相比之下,他现在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对生与死抱着漠然心态的他经历了刚刚那一次“死亡”,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是什么滋味,是何种感受。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怕死,只要你是个正常人,当然疯子除外。
这个基础上有许多种人,有些人则是被欲望奴役着,这其中有的贪慕虚荣渴望吸引别人的目光,有的野心勃勃渴望支配他人……各种丑陋的欲望。
但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人应有的欲望,当然,他也不会口出狂妄自大的说自己没有一点身为人的欲望,但是当这些欲望被某种东西束缚时才不会伤害到别人。
可很多人缺少这种束缚,就很容易走上歪门邪道,这其中有权有势之人居多,因为他们有这个能力,而没权没势但欲望却不被约束的人没有能力,只能穷尽手段攀附权贵乞求欲望得到满足。
这种人他见过很多,他们在面临死亡时流露出的是遮挡于恐惧面纱之下疯狂肆虐的贪婪,贪婪于那些即将失去那些本可以享受更长时间的欲望带来的快感……
可他也见过,勤恳踏实,不畏苦难,可以对抗自身欲望的人,而那种人极少,他们在面临死亡时,露出的却是杂糅着牵挂、留恋等纯粹感情的恐惧。
他喜欢那种纯粹的感情,他想了解那种纯粹感情是怎么回事的,可他知道的懂得的东西太少了,用他的那些战友调侃他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只会打仗的木头,对于感情的反应笨拙而迟钝。
就在刚刚他“死亡”后似乎触碰到了那种纯粹的感情,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个不怕死的疯子,他曾经的上司也曾这么呵斥过他,打起仗来就是一个不惜命不折不扣的疯子。
可他觉得这没什么错的地方,这难道不能称之为勇敢吗?这不是教会所期望的吗?他的职位逐渐也因为立下的战功而达到了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远远超过了那个曾经这么训斥过他却已经退休了的前辈,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在勇敢这方面表现的很优秀。
而刚刚他却似乎体会到了恐惧,他不明白这种恐惧源自何处,但他想起了还有一个人需要自己,他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