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色的无暇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纯净甘甜的花草香,还有流动着的透明的水……
这些本是自然中稀松寻常的物件,此刻在欣赏水中自己的倒影的少女看来,却是那么的陌生、新奇。
少女与人族体态无异。十五六岁的模样,娇美青涩的脸颊,初见规模的花苞待放,纤细手臂柔弱无骨,看着楚楚可怜。
然而,她的头却生有一对小小的角,突兀地对称分布在耳朵两侧的上面,在青色的发丝里反射着粉嫩的色泽。像是刚刚破壳而出不久的雏鸟。
她似有所动地察觉到什么,从潺潺的水波中收回心神,转身对着身后的空气说道:“影蛛,那个人有消息了么?”
此言一出,祥和的空气犹如凝固,水中的观赏鱼儿躲进了水草,天空飞翔的群鸟不再尖叫,连寥寥清风都挺止了轻抚她发丝似的,诡异的寂静填斥着四周。
她身前的某个地方扭曲了一阵,随着黑气弥散,一道高大的人影从黑影里浮现出来。
此人看起来是一位女性,身着一身黑色的紧身纱衣,将身形修饰得十分有型,十分诱人。
然而这需要忽略她的身高才能正视诱人这一点。
视觉上,她比眼前的少女显得更加具有冲击力,更有力量感。
这可是近两米的体高,身后并排着生有四根显眼的银色“尖矛”,展开的时候足足有三米多宽。此刻尽数收拢在一起,紧紧贴在了背部。
影蛛,这是这位魔族女性从魔王那儿得到的名字,也将一生追随赐予名字和力量的主人。
纤长的双腿完全弯曲,庞然巨人屈膝躬身,跪在地上,低着她高贵的头颅:“回禀无上尊王,此城构造极为复杂,我部全力勘察之下,也只能将寝宫和议事厅堂的密道全部封死……”
“这有一周过去了吧?”少女平静地打断她道。
影蛛只感觉肩上压力陡增,哪怕是这副强横的身躯,也几乎要压碎了肩。她慌了神,想要开口辩解什么,却发现巨压之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彻底匍匐在地面时,少女才决定放过对她的惩罚。
“一周就一周吧,至少有个能安稳办事的地方了。”她撇撇嘴,从影蛛的身上收回视线,转身继续玩水。“除此之外,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影蛛暗自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要被惩罚了。她这次来倒不仅仅是为了挨骂的,而是确有好消息上报。
“尊王大人,先前派去索拉的下阶魔族姐妹花,向您送来了一份礼物。”
她从怀里取出一颗带着温热的记忆石,捧在手里举过头顶。
挑了挑眉,青发少女不动声色地招招手,平淡异常地说道:“给我就好,你退下吧。”
影蛛起身交付记忆石,然后恭敬地倒退着走到庭院的边缘,随之消失不见。
记忆石,能够储存信息文字甚至是模糊影像的魔法石头,而且不会因传送产生损坏,算是一种十分方便的道具了,比飞鸟传书方便许多。但因其质地特殊,造价极为昂贵,很少有用到的地方。
少女倒很好奇,是什么礼物值得用记忆石联络。
不过看她们这般郑重的样子,再加之派遣姐妹俩去索拉的主要任务,少女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
朝着记忆石注入魔力,一连串的信息进到了她的脑海中。片刻之后,她退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惊讶之色。
“这等资质的人类,上次出现似乎是在我族最鼎盛的时期,从北境进献的贡品之中才出现一个吧?”
虽有些难以置信,她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坐在水池边撩拨着清水,随着涟漪阵阵,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她在曾经流亡之际被推上王座时,学会的第一招为王之策一一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魔族如今不再强势,自上任魔王一一也就是母亲被人类勇者击败之后,魔族几乎灭族。
残余的族人举族迁徙,躲到了历代魔王埋骨之地一一某个荒芜的绝境之中,才勉强存留下来。
那儿寸草不生,暗无天日,不仅没有能够流淌的清水,连整片大地都是带着毒素的。
幸亏另一位魔族大将牺牲自己,以身试毒进化出了能中和毒素的体液,为族人提供了一块能维持生存的土地。
这位伟大的智者,和产下自己不久之后便逝世的母亲一起,留在了魔王的埋骨之地中,就葬在母亲的周围。
她是魔王之子,早早开始面对数千双眼睛的翘首以盼。
她学习隐藏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发现,只要自己将冷静,沉着的一面展示给绝境之下的族人们,她们便会咬着牙坚持下去,直到黎明的到来。
十几年间目睹着族人近在咫尺的死亡,而自己背负着王的使命,能做的却十分有限……
呵,只会一招可远远不够领导她们啊。
乘着人族各自割据一方、征战不断的时机一一因为人族的勇者消灭母亲之后,各国之间爆发了领土纷争,都想将魔族曾经辽阔的土地占为己有。
他们忙着分割土地,却不知魔族在新王的带领下,仅仅在“灭族”之后不到二十年间,悄然回归。
这种安静的程度,以至于友好邻国都不知道此地势力已经洗牌,几乎所有高层都在一日之内成了魔族的附庸。
现在脚下站着的带喷泉的庭院,就是法尔维国的国王府邸的一部分。
谁能相信魔族拥护的王,带领她们绝地逢生的王,今年不过才相当于人类的十六岁,在魔族的寿命之中还只是一个蹒跚学步的阶段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孩提”,让她们看到了希望,并且真切地握在了手中。
以盖·斯亚拉·提比尤乌斯,便是每一个魔族都铭记在心、信奉于头顶的王的真名。未来,也必将成为人类的无法平安入睡的噩梦。
少女手中的记忆石黯淡了下去,这是因为只能读取一次,里面的内容被阅读之后,便会变成普通的玻璃状的石头。
她将石头丢进了水池中,激起的水花四下溅射开来,闪着阳光的多彩色泽。
“真美啊,比那个地方好上太多了。
这就是你们斩断我们族人的双手,夺走了阳光之后,一直享受的光鲜生活么。
放心吧人类,我会将它们,
一一取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