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尔的记忆里,和妹妹住的那片街区里,到处都是贫穷的人家。
人人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一家几口围在不知哪里捡来的废弃木柴点燃的火堆旁取暖,房子四处漏风。
照顾孩子,似乎是种沉重的负担。
时常能看到衣着光鲜亮丽,手里杵着权杖的肥胖男人,带着几个保镖似的人走进街区,在某家破旧的墙外抽着烟草等了一会儿,就会有贫穷的人领着自家孩子,去到他们的跟前。
随着保镖取出一小袋东西,哐啷哐啷晃荡一阵,大人小心翼翼接过去,打开扫了一眼后,身边的小孩子就被大人笑着推了过去。
胖男人满意地拍了拍大人的肩,带着保镖以及刚加入的小孩子一同离开。
那即将被带离熟悉的街道时,孩子眼中的迷茫、恐慌,在自家家长得到了一大笔钱的欣喜若狂之中,显得那么渺小而无力。
在那条街区中,似乎孩子生来就是为了被卖给奴隶商人的。
要是谁家有个长得还算有点漂亮的女儿家,商人给的还能多出半倍的价钱。
有这笔钱,剩下的一家子可以过得稍微轻松一点,女人甚至能买一条丝巾围在脖颈上抵御寒风,男人也能从花销中挤出购买一瓶劣酒的钱,咕咚咕咚地喝下肚去,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
至于开春之后怎么办?
这不还有几个孩子么。
菲尔很庆幸,自己和妹妹有魔法天赋,被卖给的是冒险者公会,而不是奴隶商人。
至少在偿清债务之后,他们就是自由身,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活下去。
阿涅丝小时候见到别人家在卖孩子,还哭着闹着跟自己说:“我会好好听话的!菲涅尔哥哥你不要卖掉我呀!”
菲尔哪里会这么做。就是卖掉自己也不会让阿涅丝受苦的。
芭昵提起魔族的孩子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神情,就好像养她们不是为了生活难以为继的时候可以卖掉换钱一样。
她不禁好奇地问道:“芭昵大人,您有孩子了吗?”
“哼咿!”芭昵闻言浑身一抽,脸颊通红。“别,别说笑啦……人家才没有…那种想法……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我看您这么喜欢孩子,所以才想问的。请您原谅我的冒犯。”
“呀哈哈……也不是什么敏感话题啦,没事的。”
芭昵扇着风给自己脸颊散热,很快恢复平常心来。“孩子嘛,就好比是我们的将来。如今我族气血大伤,任何新生命的到来都是代表着希望,一份寄托。能让她们健健康康长大,不像我们那样需要吃带毒的食物维持生命,就已经很有成就感啦。况且光是看到她们吃到我亲自做的饼干时露出的笑容,我就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一样。”
不仅仅是为了族群的延续,更是为了看到她们天真烂漫的笑容,为了她们美好的未来,这就是芭昵想给的回复。
菲尔听了之后,内心都有些感动了:这才是为人父母的榜样吧,和父亲那时一样,说什么都不会抛下自家家人。
芭昵捂着脸颊,似乎做了什么联想似的,有些娇羞地说道:“要是我也有合适的种壶就好了,肯定每年让她一口气生七个八个的,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
菲尔不禁内心大喊:你还我感动来!
差点忘了,在魔族的观念之中,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会尽力繁衍子嗣,新生儿也只会认魔族一个母亲。
虽然是知道她们难以自行生育啦,但一年七八个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这么个生法会死人的吧!
正在菲尔为芭昵的说辞而感到一阵后怕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缠到了脖颈上,腰部也被紧紧锁住了。
冰冷的吐息,在耳边响起:“低贱的存在,都要杀光光~咯呼呼一一”
“哇呀!”
菲尔吓了一跳,挣扎一番发现根本挣脱不了这只手的束缚,带着惧怕的声音求饶道:“请您…不要杀我……我一丁点儿猎杀价值…都没有……咕呜。”
“这么快就放弃挣扎了,真没意思。”
后面那人好像听起来还有点失望似的,送开了揽住菲尔的手臂。
菲尔赶忙跳开一段距离,才转身行礼起来:“狼女大人…您午安啊。”
刚刚对着自己“恶作剧”的人,也是魔王贴身六女仆之一,名为“狂狼芬尼尔”。平时喜欢别人称呼她为狼女阁下,说是能显得淑女一些,符合女仆的身份。
头顶长着标志性的直立狼耳,黝黑得反光的长发,金色的眼睛,一身黑色的短上装和露出四分之三大腿的兽皮热裤,以及小腹上的六块腹肌,让她看起来有一种充斥着力量的健美感。
最重要的,是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大尾巴,似乎没办法收起来的样子。
虽然狼女阁下也是女仆之一,但本人却非常讨厌穿太多布料的衣服,认为女仆装太繁琐了,会妨碍自身的行动。
也许是出于捕猎本能,没事就喜欢从别人看不见的后背位置扑过来,偷袭成功,抓到毫无防备的目标之后就要出言好好戏耍、嘲讽一番才肯罢休。
菲尔软趴趴的直接求饶,反而让狼女感受不到偷袭的乐趣,所以才一点儿都不开心地将其丢到了一旁。
芭昵探出头来和她打招呼道:“芬尼尔姐姐,您好。您来这里做什么呢?”
狼一下抓到了兔子,两只狼爪紧紧抱住之后,狠狠地吸着兔头,仿佛要将灵魂抽走一样,“芭昵今天也好香香,让咱尝一口好不好啦~就一口~”
“不行啦,芬尼尔姐姐的牙齿好尖锐,咬起来很痛的。”
“那就舔一下,保证不吃。”
“也不可以,舌头上有好多肉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姐姐咱好难办哦~”
两人像是某种关系亲昵的存在,在菲尔还站在一旁的情况下。熟若无睹似的,开始打情骂俏起来。
真让人不爽啊。
……好像也不是不爽。(某部分人:带我一个!)
狼女满足地摸了摸鼻子,将芭昵从怀里放开。
逃离狼窝的小兔子抖了抖身子,一脸的委屈巴巴:“那么芬尼尔姐姐,你来应该不是为了吸人家的头吧?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嗯……偷吃果酱?”
芭昵鼓着脸颊两侧,顺手举起了一根烧火用的木柴棒。
狼女赶紧改口,“顺便看看给小崽崽们的零食有没有好,她们都催我来要呢。”
芭昵这才放下手里那有手臂粗的木棒。
菲尔在一侧是看得有趣又解气,但碍于身份,尽全力保持住脸部表情。
狼女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人类摆着一副难看的脸,不禁呲着牙警告道:“喂,看什么你!咱可是真的会吃人的哦!”
“呀!对不起!我面壁去!”
菲尔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