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中，一个老者，在给一个年轻人讲故事，讲的是飘渺虚幻，毫无凭据的神话。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比人魔战争还要以前的，一个历史不存在的时代。
因为历史过于悠久了，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记载，只靠人们口耳相传，才将他们的传说流传至今。
故事传播的过程中，有多少真实，有多少失真，这谁也不知道。如果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么，传说，神话，那纯粹是可塑性很强的块泥巴，可以被人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而我们的故事，就是这样一块泥巴。
那个很久以前的时代，斑廷还不叫斑廷。但那确实是一座无比富饶的城市。普通人的家里，罗列着金银制成的餐具，享受着无比美味的佳肴；集市上，人山人海，人们接踵而至，来到这个富饶的王国。就连魔族最强大的魔王势力，也要来这里采购一些必要的物资……
“斑廷有那样的时代？”勇者有些难以置信地插嘴问道。
是的，斑廷有那样的时代。当时那座城市的主人，塞维斯，那个英勇无畏的男人，斑廷的第一任国王，镇守着那片国家，他的武艺何其高超，就连巨龙都不愿意和他搏斗……他征战沙场的时候，哪怕是很强大的魔族，也没能在他身上造成一点的伤痕。
然而，一段时间过会，怪事发生了。
前来这座城市的人，有一部分，在前往这座城市的路上彻底失踪，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尸体。
这事情实在是诡异，当有很多人大量失踪之后，塞维斯意识到了不对，他不带领军队，只拿了自己的短剑，单枪匹马，在斑廷的四周来回巡视，想找到人们失踪的原因。
终于，有一天，他也失踪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塞维斯还没回来。那座城市的人，都打算再立一个国王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
他的盔甲破破烂烂的，有不少创伤。浑身也脏兮兮的，开始没人认出他来，都以为这是一个乞丐。直到他拿出他的短剑，才让别人相信，是他回来了。所有人都很吃惊，这么强大一个人，失踪了半个月，这么狼狈地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说：解决了！我已经解决了！再也没有人会在那片森林里迷路了！
当别人问他，那片森林是什么的时候，他闭口不谈，只是很快回到了王宫，颁布了他的命令。
他命令将国家的名字改为斑廷，同时，每家每户都要祭拜一个叫做斑廷的神明，还下令历代国王，每年都必须拿出五亿金币，奉献给“斑廷”，且不能告诉别人，祭拜斑廷的方法是什么。下完这些命令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宫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但嘱咐他的亲信，半个月后，来这里，收他的尸体。
此后，人们经常在王宫之外，听见里面的嚎叫，悲号，以及嘶吼的声音。毫无疑问，塞维斯疯掉了。王宫的墙壁整日传来震耳欲聋的敲击声，他似乎不会停止敲打任何一门的墙壁……半个月后，他的亲信开门，收走了他的尸体，他的双手双脚早已粉碎……在他的尸体中，检验出一种保持意识清醒的药物，死者在一个月前，似乎服用了大量某种用于维持意识清醒的药物。
此后，斑廷的人们一直信仰着名为斑廷的神明，每年给他奉上大量的钱财。在人魔战争过后，因为斑廷的庇佑，魔族没有成功打入斑廷的土地过。然而，斑廷每年需要的大量的钱财，逐渐压垮了国家的财政。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斑廷与森林的事情。”国王捋一捋胡子，讲完了故事，举起石碗喝了口水。
山洞之中，国王与勇者对坐在一张石桌两边，一人一碗水。听了国王的话，勇者心里的些许疑虑有了解决，但更多的疑惑随之也冒了出来。
“也就是说，你们斑廷之所以那么穷，是因为每年都要给斑廷这位神明上贡咯。”
“是这样的。”
“我不太相信。”勇者放下石碗，“我从未听说过别的国家要奉献给神明什么东西。更不用说，奉献给一个什么这么多财物，可以导致一个国家的国库出现如此离谱的亏损。”
的确，神明在魔族手中庇护这人类，而勇者也从未听说过神明向人们索求过什么……祂们所需要的大概只是人类的信仰吧。而斑廷的国王却说，自己国家每年都要向神明供奉大量的钱，这的确是勇者没有想到的……
“国王殿下，我不太能接受你的说法，你有证据证明，这个国家的国库开支，不是被人中途吞掉了，而是用来供奉给神明了吗？”勇者有些刻意地说道。他把手伸到袖子底下，随时有可能抽出那把藏在袖子下面的弯刀。
“年轻人，”国王注意到了勇者的小动作，“你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懂啊。”
“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向神明供奉如此多的财富，以至于让国家财政出现如此之危机？人民过上如此之惨淡的生活？”勇者反问道。
国王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您这话的意思是？”勇者眉毛一挑，语气有些冲地问道。
国王把碗缓缓倾倒，将水倒在地面上凹陷下去的一个池子里。一碗，又是一碗。随着水面慢慢上升，月光散漫地反射在洞穴的石壁上，照出两个人的影子。勇者半是好奇，半是谨慎地看着国王的所作所为，等到最后一碗水倒下，清水恰好充满整个凹槽的时候，月光反射在墙壁上，显出一副壁画。勇者差点拿不住手中的碗。因为，那副壁画上面的，是一片森林！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每年要花这么多钱供奉神明吗？”国王指了指壁画上面中心的那一棵树，“那月光照到它的时候，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当月光离开它的时候，请让我们彼此，对这件事情闭口不提，不然……可能会发生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勇者没听懂国王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小事，一老一少，安静端坐在那里，看着月光慢慢爬上岩石的罅隙，走上壁画中间，那棵树的位置……勇者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就是那棵无比富饶的参天巨树！
“咳”，国王轻咳一声，看着月光照耀在中央那棵树上，“时间到了，ta睡着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如果你知道了它，那你必然会被卷入一种无可奈何的因果之中……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说吧，相比于威胁，我更希望真相。”勇者顿了一顿，很凝重地说道，“告诉我吧，斑廷和那片森林的事情。”
“正如我与你说的那样。我们每年都要用大量财富去供奉斑廷，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
“那为何，我从没有听说过，神明庇护人类，要向人类索取财富的？”
“孩子，你还太年轻，你觉得，神明在魔族的进攻下庇佑人类，真的是不需要代价的吗？”
“代价？”勇者把这个词语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代价。”
国王缓缓站起身来，深沉地看着那副壁画，说道：“人类获得神明的庇佑，从始至终，都不是无偿的。要我说，斑廷简直是最好的神明了，祂仅仅索取金钱，这已经是最低廉的代价了！”
勇者愣了愣。
“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别的国家的人也要付出代价的话，那么为什么他们没有表现出斑廷这样极端的状况？而且，为什么从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提起，神明需要‘代价’？”
“你要是站在这个角度去看，你就会发现，没有不极端的国家。”国王看着那壁画上的月光，已经略过了巨树的一半，“而且，真正能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在人类中也只是各个国家与城市的主人而已。任何其他发现或者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会在未知力量的影响下，无法将这件事情记住！这就是祂们的力量！而且，各个国家为了防止民众恐慌，也会刻意扭曲事实，你真觉得你平常看到的是真相吗？”
“那么，你又是怎么告诉我的？”勇者意识到这句话里的漏洞，“我怎么没有忘掉？”
“因为，祂睡着了。我可以乘着这个时间告诉你真相。”国王指着墙上的壁画，月光已经过了大半，“马上，祂也快要醒了。”
“那，在此之前，你能告诉我，这幅壁画是什么东西吗？这是谁画的？”
“这是斑廷第一任国王塞维斯当年留下的，生前最后创作的一副石刻！”国王面色变得凝重，一改之前沉稳的样子，有些癫狂地吼叫道。“时候不早了，记住！记住！当你知道了真相的时候，也就是你坠入深渊的时候！不要试图去更了解更深层的东西！”
月光离开了巨树的图像，向上飘去。
国王的面色瞬间转变为平淡，自然，“不早了。”他劝诫着勇者，“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去睡觉了。今天和你聊天很高兴。”
“好。”勇者转身就要离去，又忽然想起什么，“那片树林又出现了，看上去塞维斯没有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这件事情，的确有些难办……但请接下我的任务，我会尽量在明天之前凑钱给你。”国王道，“还有，我昨晚似乎做了个梦……我在星象里看到了一位即将来访的勇士，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我的未来怎么样？”勇者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变化有点大。”
“怎么个有点大法。”
国王摇了摇头：“睡吧。时候不早了。”
看着勇者慢慢悠悠走出那山洞，国王回过头去。壁画依旧在月光照耀下，描绘着一个未知而又恐怖的世界。
今天，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实。国王心想着，躺在草床上，进入了并不安稳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