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峰。
“宁峰主此次前来是为何事？”长生峰峰主徐青问道。
接着他给宁雨汐倒了杯茶。
宁雨汐谢过后，抿了一口茶水道：“我的两个弟子传来消息了，并且正在赶回的路上。我想了想这些年来人间的变化，明显有些不对。”
徐青没有回话，宁雨汐正色道：“我只想问副宗主一句，您和宗主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徐青笑笑道：“那些事情只有我师兄自个儿心里清楚，但那家伙闭关到现在，就连我也没见过几次，还甩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宁雨汐叹了口气，她心里明白，徐青是绝对不会透露出一个字的。
她饮尽茶水，拱手离开。
下了长生峰后，宁雨汐正想回道观，但一位执法长老拦在了她的面前。
“宁峰主，且慢。”
宁雨汐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这位长老，何事？”
“我听闻寒剑峰上有一位弟子名叫夜尘？”
宁雨汐微微蹙眉道：“是有这么一位弟子，发生何事了？”
执法长老沉声道：“今日昆仑山脚下发生了一起极其恶劣的弟子之间的私斗，经执法部的审问后，是夜尘残害同门，造成其中三人重伤。”
“这不可能。”宁雨汐脱口而出道。
执法长老摇头道：“老夫并不是在质疑宁峰主包庇弟子，但还请宁峰主亲自去看看。”
宁雨汐扫了他一眼道：“我并不是他的师尊，也不会包庇他。但若是他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我会处置他的。”
执法长老没说什么，转身朝外城走去。宁雨汐平复心情，跟在他的后面。
很快两人来到了戒律房，看到了仍处在昏迷中的五人，还有站在一侧的李乾。
五名弟子身上的黑衣自然早已被换下来，三人上身缠绕着绷带，下身穿着入门弟子的服装。
宁雨汐首先上前查看了三名弟子身上的伤口。
这个伤痕，焦黑的痕迹，贯穿伤，是雷法造成的。背部的伤口面积比前面大，说明这三人是被人从后方攻击的。另外两人身上无明显伤痕，修为不高，应该是被击晕了过去。
排除偷袭的可能，那就是三人在逃窜的时候被人追击。伤口大都在后方左侧，是阴雷法。
我记得彦宁有教过夜尘阴阳雷法，那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宁雨汐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足以看出她现在有些愤怒。
“说说情况。”宁雨汐沉声道。
李乾感受着戒律房里的低气压，硬着头皮回忆司徒崖的吩咐。
“回宁峰主，经过审讯，原因是这几名弟子起了矛盾，在昆仑山脚私斗。夜尘以雷法重伤三人，现和另外一名入门弟子欧阳澈不知去向。这些弟子犯了门规，需带回戒律堂按门规处置。”
空气中十分沉默，半晌后宁雨汐寒声道：“我会通知他的。”
……
“嘶……疼死小爷我了……哎？我没死？哈哈，小爷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哪会这么容易就去世了。”
一直等到傍晚，欧阳澈才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就开始叽里呱啦说个没完。
“阿尘，你没事吧阿尘？”
夜尘经过一场大战，又放了血，身体还很虚弱，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能点头回应。
“吓死我了，那个内门弟子在那里鬼叫，然后你就倒在地上了。我看你满脸痛苦，差点以为你要先我一步去世了。哎对了，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夜尘淡淡道：“我偷袭了那个内门弟子，然后击倒了另外四个，最后带着你御剑逃出来了。”
欧阳澈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震惊道：“逆天……阿尘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这都给你偷袭成功了？不过还好，他只是个六品修士，近距离身体也扛不了什么大的伤害。如果换成六品的武者，阿尘你最多打破人家的皮。”
夜尘摇摇头没有回话，他心里也有点纳闷，在他试图背刺站起来的一瞬间，身上好像多出了一股超出他自身所有的力量。
夜尘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的，一部分是因为战斗破损，另外一部分用来包扎二人身上的伤口了。
欧阳澈的治疗丹药品质很普通，只能起到止血和促进恢复的作用。
夜尘抬头看看天色，扶墙起身道：“你身上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们就回去了”
想想执法部的人应该早就把陈兵他们带走了，他们也该走了。
欧阳澈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肩膀被那狗东西捅了，还有点痛，不过好很多了。走吧走吧！”
二人开始原路返回，当他们又来到山脚下时，已经不敢大意，保不齐又被人堵了。于是一路上两人都在探草，同时加快了步伐。
等他们回到天墉城时，天已经黑了。且因为此时正值夏季，空气有些湿闷，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欧阳澈和夜尘挥手告别后，登上了长生峰的阶梯。
当他踏进楼阁时，里面竟然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师兄？你怎么在这？”欧阳澈问道。
面前的男人看了眼欧阳澈，淡淡道：“这几天你不许再下山了，只能留在长生峰。”
欧阳澈瞪大眼睛下意识反问道：“为什么啊？”
“你最近的修为有些懈怠，这几天会给你加训。”
“不要啊！！”
……
天色昏暗，只有周围远处的楼阁散发出柔和的灯光。
空气略有些潮湿，让人的皮肤有一种黏腻的感觉。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勉强照亮了些许山路。
夜尘一步一步在台阶上走着，不停的喘着气。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太好，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身上的擦伤和手腕上的割伤还在作痛。
再加上从昆仑山脚一路爬上来，现在几乎是每走出十几步他就要稍微休息一下。
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夜尘才来到了寒剑峰顶。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袭白衣，墨发披散的冷艳仙子。可眼神要比以往都更加刺骨，还有掩藏着的失望。
“宁仙长？”夜尘哑声开口道，
宁雨汐直勾勾的看着他，似随意道：“看起来也是受了点伤的。”
夜尘摇头道：“没什么大碍……”
“你以后便不用再回寒剑峰了。”
夜尘双眼微微放大有些不解道：“为何？”
宁雨汐冷笑道：“用在我寒剑峰上学的东西去私斗，残害同门弟子，重伤三人。执法部的人都来找我了，温彦宁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夜尘眉头微蹙，感觉有些不太对。
“不是，我……”
“你真把寒剑峰当成你家了，所有人会为你扛着？！”
夜尘瞳孔剧烈收缩，浑身上下涌起一阵冰冷，微微低下了头。
宁雨汐愠怒道：“我不管你以前的经历怎样，在天墉城就要遵守天墉城的规矩，你若是这般放纵，我寒剑峰容不下你。”
“……”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夜尘慢慢抬起头来，微微轻笑，有些苦涩，有些破碎，还有些空洞。
“没有，是我做的，我会去戒律房领罚。”
宁雨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失望，转身拂袖而去。
你们果然不同，若是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夜尘默默站在原地，看似目送着宁雨汐离开，可眼里分明没有任何景色。
啪嗒———
啪嗒啪嗒……
雨，渐渐下了起来。
一点两点，点点穿林打叶。
地上逐渐积水，泛起涟漪。
一圈两圈，圈圈乱心扰思。
雨水很快打湿了少年的发，渗透了他的衣衫。伤口的血色隐隐从浸湿的布料中露出，并隐隐扩散。
湿发粘在面上，少年没有心思去拨开，任雨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夜很黑，风很大，雨也冷，但此时少年的心更冷。可是，还有谁为他撑伞呢。
不知过了多久，夜尘望望道观的方向，轻声道：“对不起，这一年来给您添麻烦了。”
夜尘转过身去，步伐沉重而缓慢。
宁雨汐站在窗台前，以她的修为自是能看到夜尘的动作，听到他的自言自语。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抛去杂念，看着温彦宁飞剑传来的信笺低头沉思。
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吹得夜尘有些麻木。不过好在他情感本就凉薄，不用担心会面瘫这种事。
「你真把寒剑峰当成你家了，所有人会为你扛着？！」
「你真把寒剑峰当成你家了……」
「……寒剑峰……你家……」
「……你家……」
夜尘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还在回荡着，他俯瞰着天墉城，还有昆仑山周身一望无垠的山峦丘壑。
夜尘神情呆滞地想着。
是不是因为在寒剑峰上待久了，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呢。怎么可以忘了，寒剑峰不是我的家。
雨还在下着，冲刷山路的泥泞，在跳动中折射出皎月的光辉。
素月夜雨乱人心，扰的是什么人，乱的又是谁的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