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考核结束的这天晚上，夜尘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他的房间和在寒剑峰住时一样，还是那样空荡荡的，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茶几和一个蒲团以外什么也没有。从来都不会有任何一样个性化的物品出现在他的房间，只有还算温暖的烛光溢满了整个房间。
夜尘静静的擦拭手中那把玄铁剑，冰冷的剑身反射着烛光，锋利的剑刃透出一缕寒芒。
这剑的品质其实很普通，只是弟子们平时在演武台上练习的用剑而已。毕竟他目前也搞不到什么好剑，不过也足够他使用了，也是这把训练用剑陪着他通过了两场考核。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起居楼的走廊上还能听到弟子们打闹的声音。他们有说有笑的串门，聊天，亦或是拿彼此打趣。
都说有声衬无声，弟子们的年轻与活力使得这个夜晚更显静谧。
但也并非人人如此，例如又一次通过考核筛选的弟子神情反倒更加紧张，到处打听其他对手的信息，想要做到知己知彼。
二百五十六个六品以下的入门弟子，人家内门只收十六个，淘汰率相当之高。
已经被淘汰的弟子脸上少有不甘之色，在他们看来与其打进十六强进入内门，不如脚踏实地到六品再去考核的希望更大。
他们这种看得很开的弟子现在只想着凑个热闹，好好欣赏其余弟子的战斗。
而且被淘汰之后他们也不用固定守在某个擂台了等待自己的考核了，反而可以在八个擂台四处寻找想要观看的战斗，等待想看的选手上擂台。
例如之前的张迎海本身就是个热门选手，他凭借一手枪法在外城的入门弟子中也算有些名气，就拿他与欧阳澈昨日那场战斗来说，围观的人其实就占据了外城三成的入门弟子。
结果没想到爆了冷门，第一场就被淘汰了。
这些男弟子的乐趣显然不止于此，他们甚至还开起了赌盘，赌哪个弟子能打进十六强云云，赌注自然就是银钱。
可夜尘没有预料到的是，很快他的名字也要传开了，少年英才的名号。
夜尘向窗外望了望，放下了手里的剑，熄了灯走出门外，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朝广场外的云桥走去。
此时还有少许人在走动，所以深知陆吾脾性的夜尘慢慢绕到云梦河的崖岸边上，坐在崖边上，他的下面五丈处就是涌动的云梦河水。
陆吾如同平常那样化为人形出水悄悄飞了上来，闻到夜尘手里那包东西散发出的香味后双眼发亮。
“你小子终于懂事了！拿来拿来，让老夫尝尝。”
夜尘将纸包拆开，里面赫然装着一只咸香四溢的烧鸡，只是放到现在变得有些凉了。
陆吾也不计较什么，伸手撕开一只鸡腿就塞进嘴里吃起来。
“嗯……不错不错，人族的食物味道就是好啊，可惜下酒菜有了，但就是没有酒。”
夜尘看了眼正大快朵颐的陆吾道：“您直接去食堂不就能吃到了？”
陆吾含糊道：“我怎么可能跟小辈们坐一桌吃东西？你不吃点儿？”
夜尘摇头拒绝了，陆吾“嘿”了一声道：“你小子真是不识货，那老夫可就把它吃完了。”
夜尘抬头仰望天空，静静的放空自己。
昆仑山上的夜景煞是好看，明朗的夜空上繁星点点。这些硕大耀眼的星辰点缀出神秘而美丽的图画，皎洁的月光轻柔洒下，整条云梦河如同一条上下起伏的白丝练。
就是耳边一直传来“吧唧”声。
陆吾耐不住寂寞主动打破了宁静道：“你的考核怎样了？”
“都过了。”
“在老夫意料之中，但你可别大意了，你步入七品的境界没多久，可整个外城七品的弟子还有四十余人，他们进入七品境界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
夜尘颔首表示自己清楚，陆吾又安慰道：“不过嘛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仙门体系中越级败敌的例子可太常见了，更别说你的对手品级和你一样，你还是有希望的。”
“嗯。”
“你的年龄还小，未来还有大把的机会……”
夜尘沉默着听着陆吾絮絮叨叨，这只老兽在他面前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大概几千年的岁月过去后，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内心空虚吧。
那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流逝，感知到自己精神逐渐麻木的寂寞。
夜尘开口轻声问道：“陆老，您活了多久了？”
陆吾粗眉一皱，一副思索的样子答道：“五千年？或者六千年？记不清了，你要知道时间对于老夫这样的神兽来说并没有什么概念。”
接着陆吾的眼中少有的浮现出了迷茫。
“不过有时回过头来想想，才发现日子真的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老夫守昆仑山守了大半辈子，当年看着天墉城在这里建成，又看着天墉城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些年的老友啊，也有千百年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嘿嘿，想来是命没老夫长吧。”
夜尘只能默默听着陆吾自说自话，不能去安慰他些什么。因为他并不能理解在漫漫时间长河中看着一切熟悉的事物流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像他也弄不清自己的情感那般。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并不相通，人与兽也一样……
陆吾自顾长叹一声道：“也不知，老夫又还能守这昆仑多久呢？”
夜尘看着他没有回话，可接着陆吾的态度一下就转变了。
他皱着眉头道：“不对，老夫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都怪你小子，你平时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天到晚死气沉沉，害得老夫都被你影响了。”
夜尘哑口无言，心想，这是我的问题？
不过看到陆吾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夜尘也就没有去反驳他些什么。
突然一道电光在夜尘脑海闪过，多年前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那个诡异的幻境和那只怪诞至极的半死不活的生物。
陆老活了五六千年的岁月，阅历深厚，或许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陆老，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夜尘开口说道。
“跟老夫客气啥，想问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夜尘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陆吾一字一句道：“您活了这么久，有没有见过这样一种妖兽，体表附有鳞甲，头生一对犄角，六肢，四瞳……”
夜尘认真的看着陆吾的面孔，但凡他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他都会追问到底。
谁知陆吾闻言只是呆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道：“你小子在说什么胡话呢？还六肢四瞳的？那得是个什么玩意儿？”
夜尘眉头微蹙，稍稍有些失望，没想到竟然连活了几千年的陆吾也没有见过这种生物吗？
此时的夜尘对书阁的顶层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一本活着的史书在他身边都没听说过那样的东西，书阁里的书籍又有多大的可能呢？
看来，想要搞懂身上发生的事情，任重而道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