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言和

作者:你亮只想困告 更新时间:2024/2/13 11:45:26 字数:6190

傍晚时分,雪竹峰。

大概是今朝新一轮的比武结束,弟子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素来安静的雪竹峰上竟有些吵闹。

“今日的比武当真是精彩,你们没去看所以不知道,青崖峰和长生峰两边的师兄师姐们打得也太激烈了,差点没给擂台掀翻了!”

“是啊,就是可惜长生峰棋差一招,还是败给了青崖峰,青崖峰怕是已坐实了天墉第一峰的名头了。”

“不过没想到寒剑峰这次的比武竟也如此惊人,我问过长老,寒剑峰这次九峰会武大概能排第四第三的位置了,简直是突然杀出的黑马!”

“不会吧……我记得寒剑峰只有十几个人来着,而且听说资质都……”

正坐在前方亭台中的冉昕桐闻言微微蹙眉,回头看向身后窃窃私语的师妹们,正色道:“这些话你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切莫在外多嚼口舌。不管怎么说寒剑峰的师兄们都要年长你们至少十载,是你们的前辈。”

几个女弟子听到冉昕桐的斥责,面上泛红低声道:“对不起,大师姐,是我们妄言了。”

冉昕桐摇摇头,又转头望向亭台外,享受难得的休闲片刻,欣赏着天边的云霞。

再一看,却见江浸月神情呆滞的站在亭台护栏上前,一副心不在焉的失魂模样。冉昕桐见状,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既是担心他,何不去看上一眼呢?”

江浸月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冉昕桐正淡笑着看她,眼神温柔。

江浸月心头一酸,摇摇头赌气道:“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我又以什么身份去看他呢……”

冉昕桐见自己这位小师妹依然没有解释,也并未逼迫她,抬头仰望,目光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师姐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师姐只知道一件事。”冉昕桐忽然开口道。

“什么?”

“感情从来都不是条理清晰的东西,人与人之间只有彼此沟通,相互理解,才能维持联系。师姐想,你们之间也需要如此。”

江浸月闻言抿了抿红唇,默默道:“我有去尝试沟通,但……”

“你觉得夜师弟人怎么样?”冉昕桐突然打断道。

江浸月闻言一愣,随后如数家珍的回道:“师兄他,寡言少语,实力很强,有责任感……”

说着说着,江浸月看着冉昕桐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羞恼的道:“师姐你,你笑什么?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冉昕桐摇摇头,笑道:“他在你心中既是这般好,你又有何不满呢?”

“我……”

见江浸月顿住,冉昕桐淡淡道:“那让师姐猜猜,是不是夜师弟说了什么类似于让你莫要与他靠近的话?”

见江浸月低头不语,冉昕桐便知自己已对了大半,于是接着道:“那你可知道,他为何会常常保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呢?”

江浸月闻言抬起头来,两眼迷茫的摇摇头。

“因为在夜师弟的眼里,关于他自己的那些事情是无人能理解,也无人能与之共情的。所以,他才会拒绝所有人走进他的心中。”

江浸月也顾不上去思考冉昕桐这些话能说中几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道:“可师兄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他为什么觉得旁人不能和他感同身受?”

冉昕桐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关于夜师弟,月儿,你了解多少呢?”

江浸月闻言心中一紧,那些质问卡在心中,她语气失落的道:“我知道的不多,大概能猜出来,夜师兄以前应该经历过一些很难过的事情。”

冉昕桐微微颔首,随后淡然道:“关于夜师弟过去的事儿,师姐曾从妍儿那听说过一些,你想听吗?只是听完后,你也该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毕竟师姐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能一直照顾你,以后的很多事情都要月儿你自己考虑……

江浸月两眼微微放大,过了一会儿后,她认真点了点头,冉昕桐见状微微一笑。

“唔,该从哪儿说起呢。首先,夜师弟是八九年前,宁师伯从金陵带回来的。在那之前呢……”

此时的亭台只剩下冉昕桐和江浸月两人,夕阳渐渐西沉。冉昕桐语气平淡的将某些伤痛过往简洁的讲述出来,不夹带任何一丝个人情感。

江浸月面上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错愕,变成愤恨,但那些情绪最后都化作了心口的疼痛,好似针扎一般。

她在亭台下失神而立,两行清泪却不由自主的从发红的眼眶中滑落。

明明早就发誓过,不会再哭的,可为什么忍不住呢……

“现在,月儿你多少应该明白了点原因吧?”冉昕桐叹了口气道。

冉昕桐回想起了那天中秋月下,与夜尘的初次见面。当时的夜尘跟在南宫妍身后,神情平淡,眼底一片灰色,当时的冉昕桐看到这一幕,心中却只觉得悲哀。

修行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有着悲伤故事的人。他们大都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告知于你或是旁人,人们常把这称为“坚强”。

但在冉昕桐看来,这不过是“忍耐”而已。所谓悲伤在某种角度来看与真气并无差别,真气过多会导致经脉断裂,悲伤过多则会造成人的崩溃。

为了防止真气过量,修士会将其释放。同样的,悲伤“忍耐”到了一定程度,也需要释放。

在人的身心崩溃之前,或是宣泄情绪,或是大倒苦水,或是暴力破坏,不管如何,总会有一个释放的方向。

但自从见到夜尘的第一眼起,冉昕桐就明白,这个少年能够“忍耐”一切,他的身上早已听不到半点悲鸣了。

冉昕桐看着面前两眼含泪,自责不已的师妹,感到有些心疼,但她并没有去安慰她。她的师妹很坚强,也有自己的主见,需要的不是无用的废话。

“月儿,如果你真的还想去维系什么的话,就坚定的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吧。不要懦弱,不要退缩,而是堂堂正正的说出口。”冉昕桐沉声道。

江浸月闻言回过神来,她抬手拭去泪珠,尽管眼眶泛红,可眼神已染上了坚决。

“师姐,我要去找他。我不想再这样,只能看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更不想看着他,一直把自己困起来。”

说罢江浸月便转身离开,一路朝着雪竹峰下跑去,留下似是陷入回忆的冉昕桐,默默的目送她的背影。

如果师兄的心防如围墙一般,那我就把地面也堆砌得和墙一样高就好了。

我想站在师兄身边,不只是因为师兄曾救过我。更因为师兄在任务中对大家的每一次细微照料,在危难中对大家的不离不弃。

还有那夜中秋月下,一起漫步过的闹市,一起玩过的投壶,一起赏过的花灯。

和师兄有关的记忆画面不多,但每一点都弥足珍贵,足够在心里刻下烙印,带着令人心中一暖的温情。

而她怎么能让将这些感受带给自己的师兄,一个人躺在那样阴冷的角落。

……

寒剑峰。

此时的夜尘身处于寒剑峰一处悬崖边上的亭台中,这个亭台距离楼阁居所和道观的距离比较远,显得无比僻静。

平时宁雨汐几人也几乎不会来这,但夜尘偶尔会来到这里,独自研习一些功法。

夜尘遥望着天边的一弯月牙儿,四周掠过的山风带来一丝凉意,但夜尘并不怎么在乎。

从擂台回来之后,他就服用了疗伤的丹药,身上的部分伤口也已缠上了绷带,现在除了伤口还有刺痛以外并无大碍。

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不过是想放空一下自己。现在唯有在安静的时候,才会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学会享受宁静的寂寞了。

夜尘摇头轻叹一声,心中盘算起明日和青崖峰的对阵。胜利自然是毫无指望的了,毕竟寒剑峰只剩下两人。

不过这次九峰会武中,寒剑峰的名次已经成功挤进了前列,夜尘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接下来的比武,尽力而为就是了。

正当夜尘打算练一下剑时,他忽然听到身后的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夜尘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惊讶的看见江浸月正向他跑来。

待江浸月来到夜尘面前时,呼吸已经有些急促,胸脯不断起伏着。

“你怎么来了?”

江浸月没有回答夜尘,而是看着他手上缠紧的绷带,有些焦急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夜尘闻言有些愣神,任由江浸月抓过自己的手臂检查。过了一会儿后,他摇摇头道:“已经无碍。”

接着二人就陷入了沉默,谁也没开口。

只是江浸月却显得更焦急了些,一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夜尘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怎么办?我应该要怎么说啊?不行,既然下定决心来了,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江浸月眼一闭,牙一咬,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低声道:“师兄,你以前的一些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江浸月垂着头不敢去看夜尘的脸,但夜尘却如预料中那样,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是吗?”

或许江浸月更宁愿当夜尘听到自己打听他的过去时,会感到错愕,甚至是愤怒。那样至少还能说明夜尘仍保留着些许情感,没有和世间断了联系。

于是江浸月抬起头来和夜尘对视着,只是这一次,她分毫不让。

“师兄的那些痛苦,我虽然没有亲身体会,但我也能够理解。我明白那种感受,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再抱有期望,对自己也不再抱有期望。那样……真的很难受……”江浸月有些笨拙的一字一句道。

“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师兄能够振作起来。而不是任由自己消沉,任由自己遍体鳞伤。如果师兄谁也不信,那就让我来替师兄分担一份痛苦。”

夜尘闻言一愣,随即偏过头去,张口道:“我已经和你说过……”

“我不想听。”

江浸月抬起双手将夜尘的头掰过来,让他和自己对视着。

“师兄要求也好,不要求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想站在师兄身边,替师兄分担,只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无关其他任何因素。师兄不欠我的,我也不用师兄去承担什么。

这回,师兄休想三言两语的就把我赶走。不然,不然我就死皮赖脸的跟在你后面。让师兄修行思不宁,吃饭不安心,睡觉不安稳……”

说着说着,江浸月自己先忍不住轻笑出声。而夜尘此时心头一片混乱,带着愁苦,又含着暖意。

这样心思纯善的姑娘,叫他还怎么硬下心去伤她,去狠狠推开她。

见夜尘眼神呆滞并不作回复,江浸月的语气也渐渐平静下来,好像回到了往常的交流一般。

“我想站在师兄身边,从来都不是因为师兄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师兄。是曾舍身救我的师兄,是愿意陪我打闹的师兄,是愿意为我投壶与我赏灯的师兄。

不管旁人如何看你,如何待你,在我这里你都是我最仰慕的师兄。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和师兄一起面对。”

面对江浸月突如其来的接连猛攻,夜尘终是再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是心中仍在纠结,思绪复杂。

半晌后,夜尘忽然开口道:“可如果有一天我杀人了呢?”

江浸月闻言一愣,紧接着回道:“如果是师兄要杀的人,那一定是恶贯满盈,天地不容之人。”

“可如果……我杀的是无辜之人呢?而且,如果我还杀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人呢?”夜尘目光灼灼的问道。

“师兄……为什么……要杀很多人?”江浸月两眼迷茫的道。

夜尘垂下了头没有回答,声音暗哑的道:“届时我为世人所唾弃,为天地所不容,人人喊杀……你又当如何呢?”

煞气入骨,杀意增长。等到自己真的堕落成行尸走肉,满心杀戮时,你还会如这般坚定的站在我身边吗?

江浸月柳眉微蹙,语气平静的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师兄变成了嗜杀的极恶之人,我会亲自来杀你。”

是啊,理当如此……

夜尘苦笑一声,眼神又晦暗了几分。

从知道自己身负煞气时就该明白的,自己和身边的人已经踏上了不同的路,这是他的命运。

“然后我会自尽,坠入黄泉之下陪你。”

夜尘闻言猛然抬起头来,眼神意义不明的望着江浸月。

而江浸月则是轻声说道:“因为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师兄身边的。如果师兄成了嗜杀之人,那必然有我的责任。

于大义而言,师兄必须受到审判,我不会置之不理。而于私心而言,我还欠了师兄一条命。“

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夜尘那刻意冷硬下来的心仿佛受到了触动,双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脑海一片空白。

但夜尘知道,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被人坚定选择的。

在旁人的眼中,他是寒剑峰的三师兄,是宁雨汐的弟子,是资质卓越的人,是冷漠无情的人,亦是带来灾祸的不详之人,有着千百种面孔。

但在江浸月的眼中,他永远是她的师兄,最普通却又最特别的师兄。

“所以,我想找师兄说的是,师兄可以信任我,也请师兄信任我。”江浸月接着补充道。

随后她抬头和夜尘对视着,语气温柔而坚定。

“请师兄给我一个可以站在师兄身边的机会,一个可以介入到师兄漫漫人生中的机会。”

两人彼此对视着,空气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夜尘开口轻声道:“对不起……”

江浸月闻言愣了一下,夜尘又接着说道:“还有,谢谢你,师妹……”

夜尘话音刚落,江浸月才反应过来,娇颜上瞬间绽放出笑容,柔若春风般动人心弦。

师兄终于愿意让自己走进他的心墙,也愿意让自己来分担一份痛苦了。

而自己和师兄,终于和好如初了!

此时的江浸月可谓是满心欢喜,当那熟悉的雀跃模样再次出现在了夜尘眼前,竟是让人觉得有些怀念。

江浸月乖巧的跟在夜尘身后,走向亭台边缘的护栏处,她知道师兄大概是想亲口告诉她自己的某些往事了。

“时间虽过去的有些久了,但印象倒也清晰。只是那些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你……还要听吗?”夜尘轻声道。

江浸月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夜尘便开始陈述了起来。讲述的时候夜尘的语速比平常慢了些,话语也很简洁。一方面是因为他言简意赅的性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夜尘自己也陷在了回忆中。

但哪怕是在夜尘如此简单的描述中,江浸月依旧可以从中感受到那种堪称绝望的阴暗,让人无比窒息。

江浸月把愤恨和心疼都隐藏了下来,她心里明白,把自己的这些情绪表现出来是无用的。

待夜尘讲完后,江浸月小心的问道:“师兄,除此之外的那些人,你……会恨他们吗?”

夜尘眼神迷茫的道:“恨吗?如果我有常人的情感,兴许是会的吧。

恨他们的懦弱,恨他们的冷眼旁观,恨他们的落井下石,也恨他们的是非不分……

可比起恨来,我想……我更多的是觉得遗憾吧。”

“遗憾?”江浸月问道。

“嗯。”

“虽然村子已经化作了废墟,但师兄有没有想过回去看一眼。”

夜尘犹豫了一会儿,回道:“若是有机会,大概会去看一眼。”

“我还以为师兄不会呢……”

夜尘淡淡的道:“人总要学会去面对……”

江浸月默默的看着夜尘,忽然开口道:“以后,我也会保护师兄的,在师兄遇到危险时,我一定会在师兄身边。”

夜尘看着江浸神情认真模样,淡淡的笑道:“那我可要道声谢谢了。”

江浸月闻言,明白夜尘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于是赌气般的戳了戳夜尘的侧脸道:“师兄笑得真假,还不如平常的样子。”

和夜尘言和,敞开心扉聊过后,江浸月也放得比以前更开了些,在夜尘面前不再那样拘谨。

宁静了片刻后,江浸月喃喃道:“这么说来,原来师兄也和我一样,生来就没有家人……”

此时江浸月的脑海中,满是和夜尘有关的画面。在闹市时替她挡住纨绔,在人潮中牵着她防止她走丢,摊贩上替她出头……

每当她回想起来时,心里就会涌起一丝暖意,带着一抹温馨。这样的感觉,她曾经在师尊和师姐的身上感受过。

对江浸月而言,这就是她所理解的“家”的感觉。

“对于我来说,师兄就和家人一样呢……”江浸月脱口而出道,下一秒心里就变得无比后悔。

见夜尘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江浸月手忙脚乱的解释道:“师兄往日待我极好,就像是兄长一般。所以我时常在想……要是师兄是我哥哥……就好了。”

眼看着越说越乱,江浸月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说罢她干脆自暴自弃,玩笑似的道:“不如我和师兄结为异姓兄妹吧,哈哈。”

谁知夜尘闻言后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回想当初他刻意说那些疏远的话,是为了不让江浸月在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投入太多情感。

可今天江浸月忽然找了过来,无比真诚的和他说完心中所想后,才让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而方才江浸月那番话,却恰好无意间点到了被夜尘埋藏于内心深处的一点奢望,一丝念想。

反正也已经违背一开始的想法了,再贪心一点……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只要一点,再多一点就可以了……

夜尘看着江浸月,无言点了点头。

江浸月见状两眼放大,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下一秒,泪水仿佛决堤一般落下。

“哥!”

紧接着江浸月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感,直接扑到了夜尘身上。夜尘连忙抬起双手接住江浸月,而江浸月的脑袋已埋在夜尘胸口,两手紧紧环抱着眼前人的腰身,不停的低头啜泣着。

十几年来因为没有亲人而感受到的悲伤,不解,自卑,羡慕,在这一瞬间统统爆发了出来。化作泪水落下,化作哭声低吟。

夜尘一只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另一只手则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可夜尘的心又谈何平静呢?

两人在月下亭台中相互依偎着,在这苍凉的人世间只有从彼此的身上才能获得一丝温暖,这丝缕温暖足以化去心中的冰冷。

从这一刻起,对方便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们也不再是只身一人。

此后,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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