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起头,凝视着地面斑驳的小点,摇晃着,闪烁着。
窗外墙壁上挂着爬山虎,有人定期清理,但是从上层垂下的些许嫩条,以及透过那些绿植照射进来的斑驳痕迹,在地面留下了许多不成体系的小孔洞,随着微风摇曳,时不时又隐去了些许。
宁辞秋觉得有趣,自午饭后便一直在观察。
早上六点钟醒来,得知自己因为车祸而住院一个月,她有些恍惚,跟着医生护士做了检查,除了脑震荡留下来的部分后遗症之外,便没什么大碍了。
只要好好休息,参与复健,并且不进行剧烈运动,应该就没事了。
她的视线从窗边移动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皮包骨般的手臂上会有一道又一道斑驳的痕迹。
伤痕集中在手腕位置,在清晰可见的静脉的位置。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痕迹呢?明明浑身上下都没什么伤——小腿有一道十厘米的疤,这是车祸带来的,并非这般排列整齐,却渗透出惊悚的痕迹之列。
她开始数上面的伤疤,疤痕愈合之后又留下了新的伤疤,循环往复,竟有二十几道伤痕,这还仅仅是肉眼可见的部分。
她今早询问过护士,得知这并非车祸所致。
说是在车祸之前就愈合了的伤口了,甚至于今早母亲来过,瞧见这部分伤痕也觉得难以置信,她抱着自己痛哭,哭诉着什么。
她待了一个上午,下午不得不上班,但是约好了晚上会再来。
宁辞秋尽量选择了能够让母亲安心的说辞和行为,送别了自己这位一人支撑着家庭的强大母亲。
宁辞秋敲打着自己的大腿,还是能够感受到些许回应的,身体还算健康,与之相对的则是关于脑海中残缺了的部分记忆。
是的,醒来之后隐隐觉得不对劲,又从母亲口中听说是在一个月前出的车祸,她却以为自己是在高考结束之后出的事情,结果却说是在大一的暑假。
我都上大学了啊……
而再过几天,自己就是个大二学生了。
她觉得奇特。
自己所失去的整整一年份的记忆中,到底都有些什么呢?
手机在车祸中被对半折,报废了,虽然买了新的,但是数据是过不来了。
肇事的车主系错误驾驶,好在车速不快,而且撞到宁辞秋这儿又有数不清的障碍物,所以她才没事的。
根据母亲和医生所说,当时的她正在一家咖啡厅和咖啡,在店面的中间位置,距离靠近街道的窗边位置还有一段距离,车辆从马路上腾跃而起撞在了护栏,上了人行道,撞了店面墙壁,最后轮到了宁辞秋。
然后宁辞秋就磕到脑子了。
听起来很玄乎,但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为什么会在咖啡厅,店员说是宁辞秋在等人,但是因为手机坏了,暂时查不到是谁。
她试图寻找关于丢失的一年的记忆,但是想不出来任何有效的信息,也不会觉得脑袋疼,只是空白,一片空白而已。
市内有不错的大学,本身高中时候没什么朋友的她,也只有好好学习来取悦母亲了,其结果就是在省内,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城市上了不错的大学,这很好,她不必离开唯一的家人。
但是入学之后的记忆就不太清晰了,断断续续的,除了知道自己是图书馆的志愿者之外,就没别的了。
她再次望向了窗户,却听见另一侧,推拉门被拉开的丝滑响声。
她扭过头,视线落在门口位置,那儿站着一个脸色不太好的男人。
傅明柯直勾勾地盯着宁辞秋。
醒了?居然真的醒了……傅明柯并非觉得庆幸,漫上心头的只有悲哀和冷寂。
良久,他蠕动干哑的唇舌,“真醒了啊……”
声音在颤抖。
他背着手关了门,缓步从门口走过来,拉过来一张圆凳子,然后坐在了床边。
齐肩的短发,两三天没洗过的样子,白皙的肌肤毫无血色,但是细长的睫毛又恰到好处地罩住那意断秋水的杏眸,风骚填在眉梢,情思堆在眼角。
细细的腰肢宛若柳叶,同记忆中稍有肉感的她相去甚远,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傅明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审美,宁辞秋乍一眼不算惊艳,但是越发显得可人。
她慢慢地抬起头,干净透彻的眼眸中透出些许的不安和惊慌。
果篮放在床头柜,他将摔着的一面朝外,不愿叫她看见。
她循声望来,微微启齿,“是……”
她的眼睛紧盯着傅明柯的动作,在心中刻画着这个男人的容貌,又企图找出些什么来比对。
却是徒劳。
傅明柯想给她削个苹果,翻来找去都是摔过的,而且都凹陷进去了一块,便放弃了,还不忘将那把水果刀擦干净,然后套上外壳,塞进自己兜里。
他怕宁辞秋抢了去。
和她的相处总是要担惊受怕,他受够了。
“你睡的有点久,过些时候开学了,我希望你可以别老是发癫,冷静点好吗?”
“呃……”全然是听不懂的东西,宁辞秋皱了皱眉。
发癫?我?对着你?为什么?
“我们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懂吗?我是说……我们要不,唉……”傅明柯想要表明分手的念头,但是握着手中的水果刀,还是没敢说出来。
之前有过几次提分手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她的以死相逼和变本加厉。
傅明柯低下头,捂着眼眶,俨然一副无奈懊恼的模样。
说到底,他也不知道宁辞秋会是这样的女生,两情相悦的结局却是被束缚住,无数次地想要接近她的真实想法,想要让她真正的信任自己,换来的是不断的失望和胁迫。
他真的已经受够了,原本的那点情感已经被消磨殆尽,现在剩下的,只是被迫捆绑在她的身边的自己的悲哀。
事到如今,望着这张看起来平和温柔的脸,他只能想到令人作呕的胁迫。
曾几何时,傅明柯真希望她在车祸中丧生,哪怕是永远醒不来都行,但他同样对抱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感到愤懑和窝囊。
“呃——请问我们认识吗?为什么你要给我带水果?”少女皱着眉头,微微启齿,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
半响,傅明柯的瞳孔缩小了一瞬,分外吃惊。
“啊?!”他猛然抬头,“你不认得我了?!”
“呃……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