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检查,一整套下来便没了一个下午,傅明柯从中午等到了晚上,最后在七点半时候,才终于得以和医生见面。
护士小姐在结果出来的时候,立马找上了傅明柯,简单说明了失忆的事情之后,便自发的安慰了一下傅明柯。
即便当时的傅明柯是在掩面偷笑。
他平时从不在医院待到五点过后,一个人坐在宁辞秋的病房内,坐在她那个布满了爬山虎的窗户边看书。
而为什么不选中午和晚上,则是不想要照顾她的洗漱,仅此而已。
本身这些工作就有专业的护理员来做,所以轮不到傅明柯,而且他自己也不是很想要照顾宁辞秋,作为男友,于情于理是该照顾她的才对,但是落在傅明柯面前,就有些抵触了。
因为他总是会想起宁辞秋手腕斑驳的痕迹,以及她一次次以死相逼的恐惧。
她鲜少有伤害傅明柯的时候,多的是通过伤害自己来威胁傅明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只能妥协。
宁辞秋的母亲也是个可怜人,丈夫死于疾病,父母也早早离世,于她,绝不能失去宁辞秋。
而傅明柯深知这一点。
他曾经试图认真的去了解宁辞秋,去获取她为数不多的信任感,到头来却发现她的心房并非花言巧语能够打开的。
她缺乏安全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唯独只有傅明柯,她绝不会松手,所以哪怕他有一点点不在自己身边的可能,一点点即将远航的征兆,她都会直接扼杀掉那一切。
两人的专业不同,所以无法时刻见面,仅有在下课之后,在图书馆才会一起坐在那张服务台前。
最开始是同学聚会,她不同意傅明柯去参加,但是傅明柯没当回事,消息不间断,电话没停过,甚至于还跟踪了傅明柯,这件事不仅给傅明柯造成了麻烦,还吓到了同学。
“按照初步推断,应该是因为脑震荡造成的,脑脊液没有问题,也没有病变,但是因为压迫到了神经,所以会造成暂时的记忆缺失——”毛发稀疏的男人开始讲解手中的资料,同时对傅明柯和宁辞秋说明这些事情。
“暂时……这个暂时是多久呢?”宁辞秋的身子前倾,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手臂无法支撑上半身的重量,有点要摔倒的样子。
傅明柯下意识扶着她重新靠在床头,手掌没多停留,因为很快就感觉到她的不悦。
在旁人看来,傅明柯不过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扶正而已。
宁辞秋抓着左肩,脸色有些难堪,她没想到傅明柯会突然碰自己,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医生和护士看着两人的小互动,眨了眨眼,互相对视,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儿,但这毕竟是工作,所以医生还是等待着两人重新看回去。
“这个不确定,因为脑震荡而失忆其实不算小概率事件,但是大部分都是忘记最近发生的事情,比如说事故发生前后的事情,也有远一些的记忆丢失的情况……”
“一般来说,通过和别人的交流,多多少少都可以找回来,但是也有些永久性招失忆的,那也没办法,毕竟这不是药物治疗可以找回来的东西。”
医生的解释并没有能够让宁辞秋悬起的心落地,她不由得心跳加速,身体有一种剥离开的冰凉,她觉得陌生,有些可怕。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一年以来的记忆,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对于家庭住址,电话号码这些深刻的记忆是不会被忘记的,一般来说,浅层的一些记忆会比较容易被忘——”医生说到一半,肩膀被护士用力地捶了一下。
他有些吃惊,抬头望去,发现一侧的护士用下巴指了指傅明柯,他正在低头望着地面。
和男朋友的宝贵经历被当作浅层的记忆,说什么都会让身为男友的傅明柯感到不适,看看看!傅明柯都捂着嘴巴,快要忍不住哭泣了!
护士小姐看着他颤抖忍耐的模样,觉得有些揪心。
医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清了清嗓子,他同样看见傅明柯的颤抖,知道他因为冲击太大而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了。
所以连忙看了下检查报告,打算把最后一点都说完。
“哦、啊……呃,但是说不定也会有别的原因啦,总之这种东西不是科学测量可以得出结论的,大部分都是普遍性的说法,个例也是存在的……”医生立刻换了一种说辞,然后合上了手中的报告。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了,我们这边会继续跟进的,所以不用担心,复健在明天下午开始,希望宁小姐可以好好配合——就这样了,等会儿如果您的家属来了,还请通知一下,到我那边去……”医生苦笑着起身,被连拖带拽离开了病房。
随着滑动门再一次被关上,房间内再一次剩下傅明柯和宁辞秋两个人。
宁辞秋的侧边站着捂脸颤抖的傅明柯,她瞄了一眼傅明柯的身子,觉得有些奇怪。
从医生和护士的视角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但是从侧面,也正好是宁辞秋这儿,正巧可以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为什么他笑着?
“你看起来并不伤心。”宁辞秋低声道,挪动着身体,一点点朝着被窝当中钻。
现在事情说完了,晚饭吃过了,可以睡觉了。
晚上吃的是流质食物,吃不饱。
她翻下去,挪动身体向下钻,有点像是泥鳅移动时候的模样。
“我哭出来就能让你想起来?”
“不知道。”她终于背对着傅明柯躺下,侧躺的姿势让她的左肩在上,自然而然就会摸到刚才被他碰到的地方。
“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少女的声音细微,“你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对吧?”
她似乎有所指,傅明柯没着急回答,猜到了是因为刚才医生的那段话,便缓缓坐在了她的床边,圆凳的距离更远了些,他问:“你觉得我们两人不该继续这样下去?”
她没回答,露给傅明柯的只有小巧可人的左耳,还有发丝垂下的白皙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