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傅明柯还是去了医院,这并非是因为自己犯贱接近那个危险的女人,而是受了曾经有可能成为自己丈母娘的女人的嘱托,所以不得不过去而已。
昨晚十一点左右,他准备好了上床玩手机,难得从宁辞秋手中获得了自由,每一天都变得熠熠生辉,所以他不想要浪费时间。
当然,话虽如此,最浪费时间的就是玩手机了,但是谁在乎呢?时间用在哪儿不是用?
然后宁辞秋的母亲就打来了电话,央求他能够帮助宁辞秋找回宝贵的记忆。
傅明柯虽然性子冷淡,但是最看不得长辈求人时候的卑微和踌躇,于心不忍,所以答应了这个请求,只不过这同傅明柯想要远离宁辞秋的设想相悖,所以他也觉得犯难。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想要在陪伴期间将自己塑造成不讨喜的男朋友,让宁辞秋对他的印象变差,然后主动保持距离。
但是单纯思考如何避开某人,某人迎上来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傅明柯只希望自己不是在插旗子。
到了病房,傅明柯才发现没人,他照例是下午来的,没必要因为宁辞秋的事情浪费一整天时间,所以选择了两点多快三点才来。
他在有些凌乱的被褥上发现了宁辞秋的发丝,捡起来丢在床头柜边上的垃圾桶,正因为这个习惯了的举动,他才得以发现被摆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
果篮里面的水果已经没了,垃圾桶里面有苹果核,边上放着一本黑色书皮的书,上面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条。
“三楼康复科……三点到五点……”傅明柯念出来上面用瘦金体写下的内容,字迹有些浅,
而纸条的另一侧则是自己的电话号码,是用黑色的记号笔写下的,字体相较前面的讯息有些稚嫩,圆圆的,很可爱。
不消说,傅明柯也知道这号码出自宁辞秋母亲的手笔,那位看起来很成熟的女性,字迹却有些可爱。
而瘦金体这边则是自己看了不下千次的女朋友的笔迹。
以前这字体出现在自己的生日贺卡上,出现在她送来的所有礼物上,每一次记录下来的点滴都不带重样的。
毕竟是真正的文学少女,和傅明柯这种只是为了刷刷志愿时长才去图书馆的人完全不一样。
学校的命令是一定要刷志愿时长,所以校内的志愿活动十分热门,图书馆服务台一直都是一名老师,两个学生的阵容,一旦通过面试就是每周一天,一天五个小时,还可以享受空调和茶水。
傅明柯不是上了大学就摆烂的那种人,但是为了获得休息的机会可以变得很努力,这并不冲突,不必去参加各种活动的后台人员,不必搬东西,不必晒太阳。
傅明柯将纸条重新放回了书上,然后再一次走向了来时的电梯。
三楼?他想起来上来时候,电梯曾在三楼停留过,开门进来一个打着石膏的老人,紧接着便是一阵刺耳的惨叫,那时候他没当回事,现在看来,不会是——
转眼之间来到了康复科,两间高中教室那么大的房间,一侧有着长长的透明玻璃,一侧则是被墙体遮盖,一侧是诊疗病情用的,一侧是参加复健的病人用的。
宁辞秋也在那些人当中,她满头大汗,在护士小姐的搀扶之下勉强靠着墙壁移动,房间内的墙壁上有着一米高的护栏,很像是学校舞蹈室用来压腿的那种栏杆。
走廊另一侧就是一排塑料椅,有不少人在休息,傅明柯缓步来到窗户边上,望着里面零星几个正在挥洒着汗水的人,视线再一次落回宁辞秋的身上。
她一个月没动过,下半身很弱,而且肌肉也萎缩了一些,车祸也导致她的肋骨和小腿骨折,因此抓着栏杆移动时候,总叫人担心会不会突然摔倒。
不过看来已经朝地面交过学费了——宁辞秋的鼻孔塞着面巾纸,隐隐透出来一些红色的痕迹,鼻梁也红红的。
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先前听过的那声音,多半是从她或者一侧表情紧张的护士小姐身上来的,不过按照对于宁辞秋的了解,她可是割自己的手腕都笑得出来的家伙,不会喊疼的。
她一边抓着栏杆移动,护士小姐则是在一侧张开双臂,做出随时准备搂抱她的姿势,好似担心再一次摔倒。
她的手腕带着白色的冰袖,是用来遮挡手腕处的伤痕的,虽然她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试图割腕的人都会有的痕迹。
为此,医院甚至安排了心理辅导,不过宁辞秋看起来压根没事。
其实傅明柯隐隐约约觉得,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宁辞秋才会变得那般病态,毕竟不和自己交往的她是这样的可人,简直就是青春活力的代言词。
不过少女的移动渐渐变得缓慢,她仰起头,甩了甩即将落入眼眶的汗水,然后瞧见了站在窗边的傅明柯。
后者稍加思索,握拳给她打气。
少女的瞳孔缩小一瞬,然后皱着眉头望向了右侧,正巧迎上了护士小姐意味深长的笑容,宁辞秋张了嘴,低声反驳,然后羞红了脸。
她又看了看地面,抬起头瞄了一眼傅明柯的脸,又低下,再次抬头时候,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红润的脸蛋挂着水嫩的色泽,她嘟着小嘴,微微鼓起了腮帮子,眉头倒是向着两侧跃起,颇有撒娇般的暧昧,水灵的眼盯着窗户外的傅明柯,然后张合了小嘴,低声吐出一句感谢。
傅明柯听不大清楚,但是从护士小姐快要控制不住到后脑勺去的嘴角,便也明白了这是来自她的示好。
从紧握着的栏杆上松开手,然后朝着傅明柯的方向挥动几下发白的手掌,她的问候就只有这些,但是却叫人难以释怀。
她的可爱和她的偏执是两种极端,发作时候总有些割裂感,但是病态的一面和娇态的一面同时存在,也不算奇怪。
她再次低下头,开始努力行走,不过明显有些操之过急,又是一个狗啃泥,啊不,美少女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