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
木婉凝撕掉脸上伪装,将马车内昏睡的女子抱出,没多久,林中便有人来接应。
“成了?”接头者惊喜,“不愧是你们,逍遥七子,果真个个都是人杰。”
“侥幸而已,还好天意城不重视,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木婉凝将怀中女子送出,迟疑几秒,又问道:“话说回来,这个姐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你们这么在意?”
接头者也不隐瞒,“她是天意城初代设计者偃师的女儿,机缘巧合才沦落至此,这点连天意城都不知道。找到她爹,天意城内城所有机关暗道,尽在掌握。”
“原来如此……”木婉凝喃喃。
“赵先生呢?”接头者又问。
“之前爆炸惊动了战鬼,大平哥把他引走了。”
“赵先生一个人对付战鬼和罗刹?”接头者惊奇。
木婉凝更惊,“罗刹不是你们负责的吗?”
“没有,我们没见到人,等到信号就撤了。”接头者否认。
“……”
“……”
“赵先生不会出问题吧?”对方尴尬。
木婉凝扶着额,摇头道,“没什么,大平哥没问题,有问题是另一个……嗯,朋友。”
“也是人杰。”接头者赞誉。
送那群人离开后,木婉凝又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这才遥遥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大平哥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朝这边飞来。
瞧那“洛熙姐姐”在大平哥怀里安睡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她鼻子有点酸,就连呼出的气,都带点酸溜溜。
“大平哥好贴心啊。”她飞过去,撅起嘴,“昨天还对人家洛熙姐喊打喊杀的。”
赵大平皱眉,“别说怪话了,过来看看,她状态不对劲。”
木婉凝不情不愿把脉,刚验半秒,眉头立刻皱住,“咦?这是……”
“怎么?”
“她应该活不过几天了,伤口和断掉的骨头都是其次,关键她经络里有股极其霸道的药力,在竭泽而渔地拿生机换修为,就算大平哥你用逍遥真力压住,稳住她不自爆,她也迟早会被药力抽死。”
木婉凝想了想,不确定道:“感觉……像是四师公的风格……”
她那天纵之才的“四师公”——如今天意城鼎鼎大名的医圣,最喜欢搞这种透支生机潜力的丹药,欣赏江湖人同归于尽的盛况。
用四师公的话说:毒药只能杀一人,是小道;补药却能杀两人,是大道;而真正的圣道,当属“补天残地缺”。
以救世之名,却可杀尽黎民苍生。
木婉凝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以慈悲为怀著称的百花谷,会出四师公这么个魔头人物,而且听师父说,在遇到归海无名之前,四师公她明明挺正常的……
——妈.的,都怪那狗日的归海无名。
日常骂一遍城主,木婉凝顿觉心情舒畅,就连躺在大平哥怀里的“洛熙”,都显得不是那么碍眼了。
“我试试吧。”她叹气,“至少,多吊住她几天命……”
赵大平默默点头,目光在扫过“洛熙”时,闪过一丝异色。
夜幕落。
天色明昧。
阴姬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辆颠簸的马车上,身上有浓郁的药味儿。
她伸出手,望着布满痂痕的胳膊,有些感慨,也有些失望。
……竟然没死吗?
……算了,或许是老天暗示自己,要帮三师弟再多做点事。
阴姬摸了摸脸,发现易容还在,赵大平这个正人君子果然没趁她之危,曝她的马甲。
身体又变成破破烂烂的样子,状态很不容乐观,不过,这种“破破烂烂”,比之前另一种意义上的“破破烂烂”要舒服多了,她不禁缅怀起,以前为成就宗师,四处挑战的日子。
当初也是这样,整天浑身是伤,可又过得很充实、很幸福,一点都不疼。
活在深宫中,做男人的宠物,哪有翱翔天地,做只自由自在的雄鹰快乐呢?
况且,她又不是真的了无牵挂、孑然一身。
掀开赤色珠帘,阴姬探出头,前面并肩骑马,挨很紧的二人,立刻停止窃窃私语。
赵大平默默回头,眸光有些复杂,倒是那木婉凝,活泼打了个招呼。
“洛姐姐!你醒啦!是不是太颠屁股了?要不我们慢点儿?”
“我们这是去哪里?”阴姬四顾后问道。
“哦,我们去找普心大师,和其他大齐义军兄弟,我跟你讲,别看大平哥还是不说话,但他已经承认你了,不然也不会带你唔唔唔~~~”
赵大平抄起酒壶塞木婉凝嘴里,无视对方幽怨的支支吾吾,轻描淡写道:“别听她瞎说,姑娘的伤,我们治不好,但或许普心大师能有办法。”
末罢,又画蛇添足解释句:“我并没有认为姑娘可信,魔姬不可能有清醒的。我只是不想让帮义军的人,弃尸荒野,寒大家心而已。”
“太好了。”阴姬开心道,“我可以多帮大平你做几件事了。”
赵大平一怔,没作任何回应。
马车径直驶入关内某座偏城,最终停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客栈前,客栈很小,连伙计都没几个。
阴姬伤重,无法自己烧水洗澡,只能由木婉凝照顾,偏偏这主又是个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人的,那手法,疼得阴姬龇牙咧嘴。
第二天,稍微能下地,阴姬立马严词拒绝木婉凝的“照顾”。
“诶,大平哥,你看洛姐姐恢复这么快,是不是说明我照顾得还挺好的?”
赵大平无语点头,阴姬在后面苦笑。
“那大平哥,下次你受伤,不如就让我……”
“别!不用!”赵大平吓得一勒马,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赶紧宽慰,“没什么,我是说,我自己来就行。”
木婉凝也不是傻子,立马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小声嘀咕,“切……”
后座上,阴姬支起脑袋,轻轻笑着,她越看越觉得婉凝和三师弟是对良配,将来成了婚,肯定又甜又恩爱。
如果……如果能以长辈的名义,为他们主婚就好了……
可惜那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她这辈子都没资格以顾长歌的名义出现,更甭说相认。
他们心中的大师兄,是干净、正义、毫无瑕疵的。如奶玉一般清澈洁白,泛着温雅暖洋洋的清光。
而她,早已臭不可言,只剩下恶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