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好亮。
我为什么还没死?
她不知道的是,随着天启结晶的爆炸,一丝逸散而出的精华能量也钻入了她的体内。
千疮百孔的身躯被源石填充,然后慢慢愈合。
朦胧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冲了过来,身后是一排又一排的部队。
残存的萨卡兹被赶尽杀绝,她挣扎着想将自己藏起来,最好是逃掉,越远越好。
“老陈!老陈!”
站起来,跑起来!
她终于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起身,然后磕磕绊绊的驱动着双腿,每一步,附着的结晶都会深深的刺痛。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但是...
“停下!”
她当然跑不过星熊,被一把抓住,然后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看着我!老陈!已经没事了!”星熊的的护具穿的很齐,因此声音听上去很是缥缈,“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赢了...吗?
她被强硬的翻了过来,靠在一块还算圆润的石头上。
天空中的阴云渐渐散去,露出一片璀璨星河。
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假象,援军,胜利,或是星熊。不过是将死之时的幻想。
“...星...熊。”
很可惜,脸庞传来防护服冰冷的触感是如此真实,那道炙热的视线亦是如此。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我这就带你回去...”
“...不。”她抓住了星熊想要扶起她的手,“陈,已经,死了。”
“...什么?”她听出星熊面罩底下极力掩饰的悲伤,“不会...怎么会呢,老陈,睡一觉吧,然后...”
“回,哪儿去,呢?以我,这幅,狼狈,的模样?”她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不过泪水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源石构筑的外壳。
她看到对方的面罩下,近卫局的最坚强的盾正在哭泣。
第一次。
于是她尽力抬起胳膊,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如此一来,伤口中涌出的源石却更为刺眼。
“回去吧,我现在,很危险,你,不要,感染...”每一次吐词都更加艰难,这次,她缓了很久,“我,不能...不配,奢求,死亡。让我,走,让我,赎罪...”
“......陈。”
“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你说...我答应你...”终究是如决堤般崩塌,“我都答应你...”
这一天,名为陈晖洁的近卫局局长被埋葬在大厦的废墟中。
数小时后,战场大致已经清理完毕,维多利亚部队的公爵们被请入高塔,幸存者们聚集在底下,庆幸着,哀悼着。
“星熊!”远处,一个风风火火走来的身影大声而焦急的喊着,“陈晖洁哪儿去了!?”
“她......”星熊看着跑来的菲林,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真相往往太过残忍,她不忍心将其公布。于是干脆闭上了眼,避免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说话啊!星熊!陈她......”诗怀雅不再说了,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她...怎么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星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喂,你...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你在消遣我对吧!?你一定是再——”声音越来越急促,然后突如其来的泪水将其打断。
最后,变为嚎啕大哭,她哽咽着,靠倒在星熊身上,那总是令人安心的人此时却给不了她任何慰藉。
星熊无数次抬起手,她想大声告诉诗怀雅,告诉她“陈还活着”,但这四个字的分量有些太过沉重,沉重到连她都难以承受。
突然,她发现自己开始羡慕起怀里这个悲伤的菲林,至少她真的相信了挚友的离去。
诗怀雅的声音渐渐小了,许久的操劳让有些伤心过度的她昏睡过去。
星熊将其交付给一旁的干员,自己迎着寒风走到了边缘。
她感到一阵恶心,同时而来的是眩晕,于是扶着残垣吐了一地。
吐吧,她终于放纵起来。吐完就不去想了,就让昨天过去吧,我们会好好的,龙门会好好的,再之后的一切都会欣欣向荣......
对吧,老陈?
......
龙门外,一处小据点。可以看出这原先是有不少人的,但现在只有一辆车,几顶打包好了的帐篷。
印有企鹅物流标志的车缓缓开进营地,无声的几人没下车,外边,一位白发的鲁珀注视着她们。
“...走吧,都收拾好了。”半晌,拉普兰德吐出一句话,她看着空出来的后座,也是语塞。
再然后,一前一后两辆车沿着昏暗的公路行驶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蜷身躺在后座的李沫雪被一阵轻柔的拍打叫醒。
她睁开眼,夜空依旧,但没了那些压抑的阴云。
“沫雪,起来了...”模糊的视线里,是德克萨斯,“上楼睡吧。”
这是...哪儿...?
她在德克萨斯的帮助下,缓缓坐直了身子。
已经很晚了,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连走路都是一件难事。
所以她没有要搬运的东西,只是一个人默默跟在最后。
这原本是一处度假村,周围环山,风景秀丽。如今则成了这些龙门难民的临时居所。
标着号码的门被缓缓推开,钥匙卡则交给了另一人,德克萨斯将一床打包好的被褥抱了进去,然后摸着黑打开了灯。
灯光很昏暗,李沫雪沉默着跟了进去,一个普通的小房间,很标准的配置,一张孤独的床,一套孤独的桌椅。
“先这样吧,沫雪。”德克萨斯放下手中的东西,呼出口气说到,“好好休息几天,我先给你的伤口消消毒。”
“...谢谢。”她听话的脱去上衣,坐在床上。
后者从随身带着的医药包里拿出了碘酒、一包棉签、绷带和源石抑制针剂。
“好了...还算好,过几天就没事了。”德克萨斯收拾着,宽慰到,“我就在隔壁,有事记得喊我。”
“嗯。”她依旧坐着,没有动作,一直到身后传来关门声。
寒冷和寂静再次包裹了她,头顶昏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就好像恐怖片里该有的开头。
谁在乎呢。
她下了地,强迫自己动起来,用吸满冷水的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身体。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注视着镜子,看着那张因冰冷和刺痛而眉头紧锁的脸。
滋啦——
年久失修的灯彻底坏了,灯泡闪出几朵电花,整个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这样也好。
她想着,默默爬上床,抓起冰凉的被子,包裹住同样冰冷的自己。
好黑...
她第一次对黑暗如此排斥,忽然间,她好像想起什么,迅速将床头的袋子拽过来,找到了那厚厚的本子。
那只是一本普通的记事本,里面的每一页几乎都被写满了,事无巨细的教授着“荡魔”的功法以及用途。
并不难,至少她学得很快,一丝淡淡的金光从手中泛出,熟悉的温暖涌遍全身。
但突然而来的一阵刺痛打断了她,左肩那个黑色的印记在“滋滋”的响着,就像被灼烧了一样。
于是,房间重回黑暗。
她再也无法压抑心里的那股恐惧与孤寂,用力抓着床单的手缓缓松开,然后起身再次回到镜子前,抹去了两道不应属于自己的泪痕。
我...好累......
门开了又关,狭窄的走廊里传来羞涩的敲门声。
“没锁。”
里面的人随意的回应着,门被咧开条缝,鲁珀站在外面,手里抱着枕头,尴尬的楞在原地。
“沫雪?怎么了吗?”
“灯坏了,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