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长刀离身前半跪在地上的鲁珀越来越近。
她伸出手,妄想从这个小小的废墟洞口中冲出去,哪怕只是拿起一块石头砸下去。
没错,和以前一样,你什么都做不到。
时间似乎被放慢了,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慢动作一样,那把长刀就好像悬停在了半空。
你只能默默的在远处注释着所有人离去,你什么都做不到。
“乔万娜!”
李沫雪能够将一切恶毒的嘲弄视若无物,但却无视不了这个低沉又缥缈的声音。
那只是邪魔用来摧毁意志的一种手段,仅此而已。
她不断告诫着自己,就和以前一样,但是,她失败了。
“它们”从不说谎。
她很清楚,一切都不过是覆辙重蹈。
只需要再过一秒...不,比“秒”还要短,短到一个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生命是多么脆弱,它就会逝去。
想以前一样。
不过......
时间开始流逝,刀尖似乎已经没入了那鲁珀的胸口,所有人都知道,须臾间,心脏将不再跳动。
还有一种办法,那个并非办法的“办法”。
于是,她开始沉入黑暗,一瞬间,所有的嘈杂喧嚣全部归于沉寂,就好像再严冬中被包裹进了厚实的棉被那样,令人安心。
对,就这样,闭上眼,睡吧。
咔——
一声轻微的异响,砖石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然后暴射而出,比任何的破片炸弹都要声势浩大。
瓦拉赫被击中,倒飞出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惊诧。
之间那片烟尘中出现一个人影,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不少目光。
“好强大的源石技艺!”家族成员感叹道,甚至都忘记了眼前被打开的通路。
那人紧接着出现在空地上,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瓦拉赫。他倒在废墟中,阳光被挡住,阴影中,是一位鲁珀。
他盯着,那鲁珀眼中亮着妖异的红光,令人不寒而栗。
随后,瓦拉赫竟像只小雉兽般被拎了起来,呼吸不畅的同时,巨大的恐惧弥漫在心头,挥之不去。
暗红色的能量在周围凝聚,几乎要将两人包裹起来。
那是死亡的味道。
“李沫雪!”
就在此时,另一个祸事的正主这才姗姗来迟。
是德克萨斯,她粗暴的闯过了人群,将那鲁珀撞到了一边。
不,不......
“醒来!”德克萨斯喊道,她扔掉了双剑,抱起倒在地上的鲁珀躲向了一边。
原地只留下了几支弩箭。
德克萨斯...是她,救了我?
瓦拉赫摇了摇头,挣扎着站了起来,似乎罗塞蒂已经快要取得了胜利,他的周边逐渐占满了自家的成员。
“醒过来啊!”德克萨斯用力摇晃了两下,散着红光的失焦瞳孔似乎有了些许神采。
对...还有这个!
她突然想起曾在那本手写的笔记中学到的东西,虽然她总是不得要领。
即便如此,她调整着呼吸,十余秒,无数股暖流从体内涌出,最后汇聚在体外。
德克萨斯欣喜的看着那一层淡淡的金光,但时间已经不够了,远远不够。
家族的人已经到了身后,她甚至能感受到手弩瞄准自己时背后的寒芒。
又是一阵颤抖,本就微微开裂的大地再次受到了重创,所有人都难以站稳脚跟,摔得七荤八素。
透过人群,乔万娜伸向半空的手耷拉下来,心口处流淌着殷红,德克萨斯认出了她的口型,她觉得,这次,该有个回应了。
谢谢你,乔万娜,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李沫雪终于有了反应,她身上响起无数灼烧的“滋滋”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惨叫和怒吼,一缕一缕的黑气从体内不断蒸发,最终,她回来了。
她闭上了眼,那抹猩红已经不见,或者说,又藏了回去。
那冰冷而孤独的黑暗终于消退,她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从未有什么东西能令她如此恐惧。
“...好了,妮娜。”她虚弱的喘着气,按下了德克萨斯伸出的手,“就这样吧。”
李沫雪又站了起来,她捡起了一把德克萨斯扔掉的剑,一股隐藏起来的黑气从左肩的印记钻出,一阵强烈的刺痛之后,一切都回来了。
“‘叙拉古粗口’!我看不见她!”
家族成员绝望的呼喊着,那如同鬼影一般的鲁珀在这片并不大的空地中腾挪,不时就有自己的同伴惨死在剑下。
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轮到自己,直到紧挨着自己的好兄弟的脑袋被“咔”的一声对了个折,他们才想起逃跑。
只有瓦拉赫没有动,他站在原地,两手空空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他被无视了,德克萨斯从他身边径直跑了过去。
乔万娜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德克萨斯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倒在血泊中的鲁珀面色苍白的望向天空,她又看了一眼德克萨斯。
“她死了。”李沫雪缓缓站了起来,“...对不起。”
“...嗯。”德克萨斯没有俯下身,很轻描淡写的应道,“不用自责,人...总会有这一遭的......”
“妮娜。”李沫雪轻声叫到,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她说...她原谅你了。”
德克萨斯怔在了原地,她握紧了剑,又放松了手,却在短短几秒后再次握紧。
最终,她将那柄家族款式的长剑用力插进地上,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瓦拉赫。
她应该杀掉这个夺走朋友生命的人,她就该如此。
一剑,干净利落。
“...瓦拉赫,你走吧。”
埃拉菲亚男人愣在了原地。
“你的首领很累了,只不过,她没有像我一样逃出了这片泥沼罢了。”
“...为什么......”
“终有一天,当新的变革再次来临的时候,一切都会再度重演。”德克萨斯叹道,语气中满是倦怠,“那时,你是罗塞蒂的首领,或是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然后,你的挚友,你的子孙,你的心腹,为了一把这样的椅子,互相残杀。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快走吧。”
他离开了。
又能去哪里呢?
他逃走了,逃回了罗塞蒂的府邸。打开一瓶白兰地。
一杯解消愁,一杯敬家族,一杯致首领。
最后,没有任何人夺下了指挥塔,次级核心区域还是那个次级核心区域,家族的人就像雨后的污垢一般从大街上消失了。
其余的家族将承受西西里夫人的怒火,在鲜肉面前凶相毕露的狼群回到了笼中后,也不过是一群摇尾乞食的狗罢了。
正如叙拉古本身一样。
雨季已经过去,大雨冲刷掉街道的血迹,却洗不净烙印在城市中的污秽。
新沃尔西尼已经建好,一切和往常一样,家族还是家族,只不过变动了几个人名罢了,他们很快又一次介入并掌控了这座城市。
那个叫做“卢比奥”的建设部部长在新城区修建完成后就消失不见了,按理来说他该是退休的时候了。
按理来说。
卡彭和甘比诺很快活跃在大众的视线内,一个家族在新沃尔西尼涅槃,它叫“甘比诺”,也是第一个由两个首领共同领导的家族。
德克萨斯失神的坐在酒店的大床上,罕见的晴朗夜空中映着底下的灯光,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那位狼之主。
就好像已经把她忘记了一样。
“还在想...乔万娜的事情吗?”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熟悉的人轻声说到。
她本能的想摇头,或者像以往一样搪塞过去,但她似乎已经累到无法做出这些反应了。
直到刚刚出浴的温热身躯紧紧的贴在身上,彼此的心跳清晰可见,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脆弱。
她想倾诉,不顾一切的诉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遭遇,分享自己的快乐和悲伤,甚至是讲述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她会的,但那需要安静,如今,两人的心跳声太过吵闹,以至于她无法整理脑海中混乱的思绪。
“沫雪,我们去旅行吧。”她握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稍微有些用力,“什么都不管,只有你和我...一场,很久很久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