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泠，你在听吗？”
表情阴沉的少女抬起头，环视着围在她身边的一群女生。午后的阳光被枝杈剪得细细碎碎落入窗棂，提醒着春日夕阳渐近。
讨论临近结束的时候，同组的其他女生告诉她，可能她需要退出她们的小组。
“……老师说了，”为首的那名女生歉意笑笑，故作惋惜道，“小组的成员水平应当接近，不然会拖慢进度。”
陆泠闻言眯眼，打量着面前的女生。
脑中的记忆也跟着复苏。
学支，全称写作大学生学术支持项目，指的是几名同学在指导老师的带领下完成研究课题的培养性工程。
完成学支项目的同学，就能修到专业课上无法获得的实践课学分。
而后者，是毕业的硬性条件。
换言之，没有研究，就意味着大概率延毕。
“这是徐老师的原话？”她直视着那个女生的眼睛，轻声问道。
对方眨了眨眼，神色飘忽了一阵，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是。”
陆泠又沉默了片刻。
女生以为她信以为真，上前一步继续装模作样地安慰她道：“没事的呀宝，我知道你很想跟咱们一起做这个项目，可是这是徐老师说的，要不我们几个跟你一起去她办公室……”
“你在撒谎，吴馨，”女孩轻轻拆穿，“别以为我不知道。”
“……啊？”
“我们做的是文科类项目，一共就是三千块钱的预算；你知道我对这事儿不上心，所以借着我的名字买了三千块钱的化妆品和包包，美其名曰研究资料，然后拿着发票去了办公楼计财那边，把钱打到了你的中行卡里。”
陆泠的语气不咸不淡：“等到中期检查的时候，你就光明正大地跟徐老师说因为我偷偷把所有预算花完了，所以倒贴钱在做项目的你们进展艰难，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眼前的少女毫无保留地揭露开来。
饶是吴馨表面功夫做足，也不由得面色难看起来：“……不是，陆泠，你这话说的……”原本自以为机关算尽的吴馨，先是觉得不可思议，转念又觉得棘手，进而对眼前这家伙更生讨厌。
陆泠看着她面色连变，一副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冷笑了一下。
“……”
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得拜托重生所赐。
不久前她还并非女生，只是遥遥从几个要好的朋友口中听说了同班女生霸凌后进同学的事情。
当时她成绩优异，学术能力突出，系里的评优评先从来都是以她为最先考虑，父亲又在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工作，和校领导关系融洽，算得上是既有实力也有关系，就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在毕业那天晚上的一场宿醉之后，只存在于文学作品里的一切都变得真实了起来：陆泠重生成为了平行世界里的自己——性转版的，学渣版的。
然后因为绩点倒数，这个世界里的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被冷暴力，或者说被欺负的对象。
大学里就是这样，虽然大家平时都称兄道弟，但落到具体的事情上，成绩与综合实力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究竟是被人高高捧起，受到尊敬……还是低低看轻，落入谷底。
显然，现在的少女属于后一类。曾经的她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但现在，直视着面前几位女生的眼睛。
在最初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后，她看到了她们眼底的那一丝傲慢与轻蔑。
仿佛在说：她就是那一类该被欺负的家伙。
陆泠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原主所在的学支小组，因为吴馨的一通操作，导致中期检查支出严重超额，被外院教务处的徐老师当场叫停，勒令她们联系指导老师进行调整。
这也是她们刚刚还在讨论的内容。陆泠在旁边耐心听了半天，硬是没听出来什么实质性的举措。
唯一一条，可能就是用“小组成员水平”的理由，来劝服她主动退出小组吧。
其实也很好理解。她们说这话的逻辑就是：我们的水平在你之上，你跟着我们做这个研究只会拖我们的后腿。
所以，最好识相爬开点。
女孩咀嚼着这几个女生的态度，心中拿定了主意。
淡金色的光斑落在教室，直视着有些刺眼。
“那个，陆泠……”
少女微微抬头，起身后退一步，对着几名女生轻声道：“都不用解释了，吴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
她准备和这几个女生划清界限。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大把肆意挥霍的时间的。
在理清了情况之后，她现在只想撇开这几个背地里给她使绊子的家伙，自己踏踏实实地做一个结果出来。
“诶不是……陆泠你听我说！”明显慌了神的吴馨上前一步想拉住她，急忙说道，“我们不是要坑你，我这是跟其他几个姐妹一起商量过的，只不过当时你不在，我们原本是打算等你回来跟你说一声，但……”
“没事的，”陆泠走到教室门口，侧过头淡淡道，“我还是更喜欢做社会学和政治学方面的课题多一些。你们想做传播学的话，可以另请高明。”
“……我会主动和徐老师申请离开你们小组的，拜拜。”
“陆泠，陆……！”
“哐当！”
教室的门被重重带上。
“……”
“真系痴线。”
听着门里的嫌弃声，陆泠背靠着墙，低低啐了一口。
但骂完毫不解气。
寻找学支项目的难题，现在正摆在她的面前。
虽说后几年也能参加学支项目，但如果今年这个事情就这么黄了，吴馨这些人肯定少不了跟那些想带她一起的师弟师妹说坏话。
比如像什么，她撒泼耍无赖脾气臭之类的造谣之类的……到时候只会更糟。
所以，还不如趁她们来不及发难的时候，快刀斩乱麻。
反正以她现在的学术水平，应付研究生的学术论文都不在话下；区区一个本科生的业余兴趣项目，怎么弄都能弄得像模像样。
“……”
陆泠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星期五，这会儿已经快四点了；行政一般五点就会下班，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明天又是周六。
再拖要等到周一行政才来上班，这就又是好几天了。
她打开微信，看了一眼班群的通知，说这周五下午就是最后的截止期限；过了这个期限，学支小组的成员变动申请就算宣告截止。
时间紧迫。她得马上行动起来。
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陆泠面色凝重地扭过头，脚下没有犹豫，便朝教务处的方向走去。
“真服了，”她直视前方低声道，“……上个大学怎么你妈这么多事儿呢。”
……
……
于此同时，外语学院教务处办公室内。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身段修长，皮肤白皙，容貌清冷昳丽的女生黛眉轻蹙，轻声问道。
“主要这是规定，白芷，”外院教务处的徐老师合上项目书，叹了口气，“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老师也很理解你……临近中期检查的时候同组其他人说退出了，对你的毕业确实是有影响。”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学支项目规定的最低完成人数就是两个人。如果你不能找到另外一名同学愿意配合你，那项目只能是废案了。”
名叫白芷的女生抬头稍稍瞥了一眼挂钟。现在的时间是四点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去问问别人。”她轻轻道。
“唉，快点去吧，”老师的语气也有些忧愁，“我带学支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种情况。”
“……”
白芷没有应话，只是欠了欠身，便后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春日的夕阳洒满教学楼的走廊。女生走下楼梯，与另一位身穿米白色开衫毛衣，内衬以纯白纱裙的娇小少女错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