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吴馨此刻心中满是不解与愤懑的话。
那么陆泠若是此刻有心侧过头去，只会看到柳老师秋眸里的微微亮光。
“……”
可以啊，陆泠。
这是此刻柳老师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说班上的其他同学还停留在中学时期班会课上台分享学习经验的模式里，那么陆泠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校园里的学术氛围，并且已经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自己的研究展示。
而且，她做展示的时候，有很多习惯都和柳老师本人相仿，这点无形之中让她本来对小姑娘都快跌到负数的好感度一下子刷了不少回来。
不论是选题的切入范围，还是展示内容的结构与内容配置，以一名本科生，或者说研究生的角度来看，都是科学合理的……手上的这份稿子改一改，说不定还能直接付梓呢。
要知道这可是一名大一的学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得的成就了。
柳老师又看了一眼刚刚陆泠递过来的底稿，心中固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学习这件事终究唯结果论，能见到她如此大的转变，当然心中自觉欣慰。
未来可期。青年女子微微颔首。
未曾想，此举又引得坐在下面的有心的同学细细讨论起来。
“……诶诶，点头了，柳老师点头了。”
“啊？大泠老师这么强？版本T0是吧？”
“呱！我泠宝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口牙！”
但也有人嗤之以鼻，并不看好陆泠的成就：“别吧，做个exposé给她闹麻了……”
“听说是她学支找了白芷，就是17的那个，估摸着是白芷帮她做的……”
不过这个说法太过荒谬，立马有人压低声音反驳道：“搞毛呢兄弟？白芷怎么可能帮她？陆泠什么水平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你妈你小点声我操，人陆泠还在上面呢……”
将这些话隐隐听了个大概的少女平静地转过身，注视着数人平静道：“Qu’est-ce qu’il y a?”
（有什么问题吗？）
对上了少女平静中有些阴鸷的眼神，几名同学连连摇头，便又安静下来，做起自己的事情了。
陆泠望着他们沉默了几秒，唇角微微泛起一丝冷淡的弧度，又重复了刚刚自己打断了的内容，继续将整个展示的内容总结完毕，这才切到了PPT的最后一页。
“Voilà c’est tout pour mon exposé, je vous remercie.”（以上就是我的课堂展示内容，感谢大家。）
仿佛生人勿近的少女神色平静，朝全场同学鞠了个躬，姿态落落大方，看不出半分忸怩姿态。
“陆泠的这个课堂展示，”柳老师抱着胳膊环顾全班淡淡道，“做得还可以。”
虽然大家都是大学生，但碰到柳老师如此直截了当地肯定了陆泠的展示内容，还是不由得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而就在这讨论的间隙，柳老师慢慢转过来问陆泠道：“我听说你换了学支小组，跟着白芷现在在做她的项目？”
陆泠微微颔首：“在**阵重建国族认同的政策研究。”
青年女子恍然大悟，而后又若有所思：“你这个内容，她有帮你准备吗？”
少女眨了眨眼刚想回答，眼角的余光便瞥到有人举手。柳老师也反应过来，朝对方努了努嘴：“吴馨。”
陆泠听到来人姓名，朱唇微抿，神色微冷，看着高颧骨的女生缓缓起身。
只见吴馨大方笑道：“我刚刚听了陆泠同学你的课堂展示……我觉得做得很好，我想带回去学习一下。”
陆泠心想，不就是一个PPT的事情，柳老师这边盖棺定论之后，倒也没什么所谓。
“雨课堂上有的，你回去看看就行。”少女平静道。
“那就太好了，”高颧骨的女生哈哈笑道，“但是我有个问题。”
陆泠略微一怔，面色旋即和缓下来，心想这人真是演都不演了。
批评人凡事都讲究一个先褒后贬……前面的铺垫就两三句，很明显是瞧不起她啊。
“你说。”公主切少女淡淡道。
“嗯哼……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陆泠同学……两次埃维昂会议期间阿尔及利亚方面的观点，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吗？”
高颧骨的女生笑得很灿烂：“我好像没看到你的PPT上有注明它的出处呢，可以麻烦你帮我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这其实是个很小的问题。但凡上过学，给同学们做过PPT的人都知道，正常上课你做个PPT本来标注观点出处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在这基础上如果有几处错漏，就算是大家真发现了，一般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但陆泠惊奇地发现，吴馨身边的同学，都正用一种平静的，她无法拒绝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少女给出自己的回答。
仿佛不给她打这个哈哈的机会。
陆泠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潜藏在所谓公平公正之下的，唯成绩论所引发的偏见。其实个中道理很容易说清楚：她这份PPT做得还是太好了，好到在其他同学挨个挨骂的时候，她因为一句“还不错”的褒奖，变成了其他同学的关注对象。
这关注的态度不一定全是坏的，但陆泠可以肯定，她应该是动了某些人的看上了的东西。
毕竟，柳老师是有资格推荐班上同学参加未来遴选的。
这可能不只是唯成绩论能解释清楚的东西了。
“……”
陆泠侧眸看了一眼柳老师，发觉后者也正平静看她，俨然是希望她能拿一个解释出来。
那眼神仿佛是在问她：为什么你这个地方没有出处？难道真的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观点与看法吗？
少女微微别开眼神，继而平静以对：“柳老师，这个PPT，包括稿子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我自己做的。”
这并非在回答吴馨的问题。少女留意到吴馨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陆泠同学……”吴馨耐着性子勉强一笑。
“我在回答柳老师的问题。”
留着公主切的娇小少女突然扭过头，一字一顿地反击道。
吴馨当场被怼没反应过来，一时嘴巴微张，半天没话出口。
“陆泠。”柳老师皱了皱眉。
强硬打断了吴馨的少女听到老师提醒，也兀自收回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对面前的青年女子和声道：“……您可以看一下，虽然我并没有在PPT中注明，但给您的那份稿子里头，Bibliographie（文献参考）部分里有那篇文献。”
“我想，对于这篇文献，您应该比我熟悉才对。毕竟这是您当初以私人名义订购的，我没记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