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梦上了小学以后,虽然还是有很多的人会嘲笑她的长发、女孩子一般的举止,可是开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越来越像女孩子的她,在父母的眼中似乎成了恐惧和不安的源泉。于是有一天,忍受不住的父母还是带着心梦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发现心梦特别抗拒男孩子的身份,并且一举一动中都带着女孩子独有的气息。当医生问及心梦的梦想的时候,她的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成为像妈妈一样厉害的母亲。但是这次,她却在前面加了半句:想要成为女孩子。
医生捏了捏自己的鼻窦,他大概已经清楚心梦的问题了。他在诊断书上写下“性身份识别障碍?”,并且告知心梦的父母,若是在她更小的时候来看医生的话,或许还有纠正的可能,现在她的自我意识更加强大,已经没有再纠正的可能了。如果强行要她当男孩子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不仅不能纠正这种心理障碍,而且还有可能患上其他心理疾病。
心梦的父母也是第一次知道有“性身份识别障碍”这种心理障碍。回到家后,他们也只是拿着这一纸诊断书看着发呆,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医生说了之后最好再带着她来复诊,可是现在的他们已经再没有这种心情了。父亲黑着脸走到阳台上去抽闷烟,可是母亲却看着长发、蹦蹦跳跳的心梦出神。她想,似乎多个女儿也不错。
“阿红,你觉得给莫浅报个架子鼓的兴趣班怎么样?”
刚抽完烟回到房里的父亲,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着母亲。
他们口中的“莫浅”是心梦的本名,全名叫做徐莫浅。因为大家似乎都认为这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所以心梦其实还是蛮喜欢这个名字的。和心梦比较亲近的人,还会更加亲密地使用更加女性化的称呼,称她为“浅浅”。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母亲皱起了眉头,“之前莫浅说想学架子鼓,你不是嫌报班、买乐器什么的花钱多就没同意吗?”
“哎呀,我这不也是想让莫浅多一点男子气概吗?”
母亲看着平时不操心心梦的事情,现在出了事又着急的父亲,白了他一眼。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家里的钱都是你挣的,花钱的事反正也一直都是你来决定。”
就这样,心梦被父母送进了架子鼓的兴趣班。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和心梦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孩子,他们也从来不会因为心梦的“男孩子”身份和与之不符的长发而嘲笑心梦。甚至,她还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同类”。
那个人留着一头爽朗的短发,但行为举止却不乏与心梦有相同之处。在知道心梦是“男孩子”之后,她便很快锁定了心梦的身份。一到休息时间,她便和心梦坦白了。
她叫李俊悟,这是她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因为过于男性化,所以她其实很讨厌这个名字。她给自己重新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李雪露”。遇到真正能理解她、听她说话的人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的这个名字告诉对方,对方一般也会很乐意用这个名字来称呼她。此外,她还有一个艺名,叫做“夏霜”。
那一天,李雪露告诉了心梦很多。包括很羡慕心梦能留长发、有着徐莫浅这样像女孩子一样的本名,以及有能够听取医生建议、没有对心梦的选择说过多闲话、管教过多的父母。李雪露的父母也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因为她的行为一直都很女性化,在班里也几乎交不到朋友。但和心梦不同的是,李雪露的父母从来没有允许她留过长发,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他们就一直在说“你是我儿子,不是女儿”之类的话。
虽然和她的经历相差甚多,但是心梦还是觉得可以理解眼前的这个人。一来二去,她们便成了几乎最好的朋友。
“心梦”这个名字,也是在那一天她和李雪露一起想出来的。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心梦兴冲冲地和薛鹏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薛鹏就是在幼儿园,小霸王黄志江欺负心梦的时候,去找老师帮心梦脱困的那个男孩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心梦就在想,或许薛鹏不会歧视自己,后来她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从那个时候开始,心梦和薛鹏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朋友。
“嗯,这样啊。”
昨天晚上因为玩游戏而睡得很晚的薛鹏单手撑着脸,眼睛一张一合的,似乎没有怎么在听心梦说的话。
直到心梦把话说完了,他才笑着问她:“那浅浅觉得开心吗?”
“开心!”
心梦不住地点着头,即使她找薛鹏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心不在焉的,心梦也乐于和他分享自己生活中所有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她常和自己说,喜欢分享给薛鹏不是因为对薛鹏有多么特殊的感情,而只是因为能够分享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那就好。”
薛鹏说着,站起了身:“我去上个厕所。”
他之前也曾邀请过心梦一起去上厕所,可是她似乎不愿意在学校上厕所。哪怕是憋急了,也会选择更远的、没什么人去的教职工厕所。薛鹏大概也可以明白心梦那种行为的理由,所以后来也就作罢,不再邀请心梦一起上厕所了。
在薛鹏走了之后没过多久,心梦突然也觉得有些憋尿,可是教职工厕所又离得很远,所以她只好一路小跑着,希望能赶得上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回来。
但当她经过楼下的学生厕所时,却看到了令她觉得痛心的一幕:
薛鹏搂着班里的一个女孩子,深情地吻了下去。
本来薛鹏就是班里人气很高的男孩子,就算有女朋友其实也不足为奇。可心梦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心像是跌入了十八层地狱一样,持续不断的失落感充斥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自己对薛鹏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现在却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看着转角外不停地激吻着的两人,眼中的泪水不断地滴落在地,却没有任何要停止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