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寻找了一中午言怜爱的白易礼,终于在校舍天台的一处阴影下,发现了她的身影。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一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喜欢躲在这里一个人哭。”
白易礼主动上去搭话,但他并没有像一个老师那样,找到了逃课还不回寝室的学生就一顿骂。实际上,他也没法认同其他老师这样的做法,所以也没有告诉其他老师,而是自己一个人寻找她。
“要你管,我才没哭。”
听到白易礼的声音才注意到他来了的言怜爱,并没有回过头,而是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还嘴硬着。她哭的时候从来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才总是会来到这里,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人会来,也就没人会看到、注意到自己哭了。
“哭嘛,又有什么不好呢?”
白易礼屈膝,俯下身子想看清楚言怜爱的脸。但在他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痕的那一瞬间,她便将脸转过去了。可这也没能阻止白易礼的“说教”:“青春期的女孩子不像男孩子,会有很多难过的时候的。难过的时候,最好的发泄方法就是哭呀。而且女孩子本来就是水做的,哭又不丢人呢。”
“好啰嗦啊你,我想不想哭是我的自由吧?”
言怜爱的话语仍像刚铸好的利剑一般,不带一点锈钝:“而且,我想哭也不是说就一定要在别人面前哭的,总觉得那样好害羞、好丢人。”
“在别人面前哭也并不丢人的,而且能一边哭一边向别人倾诉,获得别人的安慰,比一个人哭要更能缓解自己的负面情绪的。”
“烦死了你……我就是不想在那两个人面前哭啊。”
说到这里,言怜爱的语气总算是舒缓了一点,她偷偷瞄了一眼白易礼,又迅速再次低下了头。
“她们两个,本来就比我要厉害得多。我就算努力了这么久,都要被慕沐迎头赶上了,甘璇她更厉害,在我们原来那个乐队组建的时候,她的水平就和现在的我差不多了。我如果在她们面前哭诉的话,会感到更羞耻的。”
“那在老师面前哭的话,总不会感到羞耻吧?”
白易礼笑着说道,言怜爱迟疑着,微微点了点头。
“……嗯。”
言怜爱小声回应,把头的下半埋进了自己的腿间。她和白易礼都沉默着,时间过去良久,也不见做了肯定回答的言怜爱哭出来。
其实,并不是言怜爱不想哭,而是不知为何,在白易礼的面前,她总是哭不出来。她憋了好久的嗓子早已肿胀不堪,哪怕是发出一个音节都会有如刀割般的疼痛。虽然没有哭,但她的声音却颤颤巍巍的。
“我……其实真的很自卑。不只是因为比不上甘璇和慕沐她们,更是因为当初和甘璇组成乐队的时候,我就是队里水平最差的一个。初中同一个吉他社的同学也和我说过让我放弃,原因就是我没有天赋,而且像我这种笨人,从初中开始学也太晚了。”
“这样啊。”
白易礼感叹着,坐在了言怜爱的身边。若是平时的话,言怜爱肯定会用那种阴冷的眼神瞪着他,直到他起身的。可是异常难过的言怜爱,今天却并没有这样做。
她也只是瞥了一眼白易礼,随后继续说道:“那个同学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没有吉他的天赋。所以,在原来的乐队解散之后,我才会加倍努力练习,最后才会被薇忆看上、被拉入‘Heart’的。可是‘Heart’的大家也都比我要厉害许多,加入‘Heart’之后,我也要用每天多于她们几倍的时间联系,才勉强赶得上她们。”
“因为不如她们,所以你要放弃吗?”
“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啦,只是我真的好羡慕她们,甚至有些嫉妒,‘努力’也真的好累……”
言怜爱把自己的整个头都埋进了**,不停地抽泣着。白易礼为了安慰她,也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
“老师年轻的时候,天赋也很差,无论怎么练习都比不上别人。所以那个时候,老师也很嫉妒那些有才能的人。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嫉妒是毫无作用的,只会让人际关系变得越来越差,到了最后,我连任何一个可以一起组乐队的人都没有了。也正因如此,心灰意冷的我才会来这个学校当老师呢。”
“老师的意思,是最后我也会变成和老师一样吗?”
言怜爱抬起了头,可那双眼睛里却仍然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不是哦,”白易礼摇了摇头,“你比老师当时要厉害多了,你可以依靠几倍的努力去超越别人,老师就做不到呢。而且,你还年轻,你的朋友‘慕沐’、‘甘璇’……她们都还在你身边,你还从未曾失去过她们。只要你想的话,是不会变成像老师这样的。”
“慕沐都还好,可是我……实在没法原谅甘璇。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她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之前乐队的其他所有的乐队成员……”
“如果真的有没有办法原谅的一两人,不原谅也是可以的。而且甘璇虽然说乐队很无聊,但也许不是那个意思呢。如果有机会的话,小爱你最好还是问她清楚比较好。”
“不原谅也可以……吗?”
虽然白易礼是在善意地劝导着言怜爱,可言怜爱听他说话,却从来都是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至于原谅甘璇这件事,他估计言怜爱是永远也不会做了。
“好!”
下定了决心一般,言怜爱突然站了起来,朝着天台通往校舍的门那里跑去。直到跑到了那门的正下方,她才回过头,朝白易礼挥了挥手。
“我先回寝室了,和老班请假宿舍晚归的事也拜托您了。总之,今天的事真是谢谢您了,老师!”
言怜爱那灿烂的笑容才不过显露不到一分钟,她便转身消失在了那里。白易礼倒是一脸苦涩,但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她能叫白易礼“老师”的时候。
至于要不要帮她请假,那还是容白易礼思考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