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一天恰好是星期一。
夏川迟迟来到教学楼，在一层的鞋柜前取出室内鞋时，一张白色信封掉了出来。
他惊讶得身体僵立了片刻，将信封捡起时，发现信封上既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
将信封内折叠的纸张展开——白纸像是从日记本上裁下，最中间在凹痕处有着“今天放学后五点请到教学楼后面”的娟秀小字。
他哪有时间做这种事。
夏川将白纸折回信封，重新放入鞋柜，将鞋柜的门关上。
早课和班会之间，夏川面无表情地被深代叫了出去。
之后近乎每节课，各科老师下课后都要将夏川叫出去一次。
“夏石同学，你在理科上很有天分，再加把劲，取得好成绩还是有可能的。”理科老师长谷便是如此说道。
“但深代班主任给我塞了许多资料....”
“那个..混蛋...”尽管长谷压低了声音，但夏川还是听见了后面咬牙发出的字眼，长谷眼珠一转伸指笑道，“夏石同学你对烤肉感兴趣吗....”
推开门回到教室的时候，至少二十双目光汇聚到夏川的身上，目光中有着好奇困惑。
毕竟教师们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的行为有多么扎眼。而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了几天了。
从她们的视角，大概只有夏川知道答案。
然而夏川也只能隐约猜到一些。
期中考试即将临近，老师们多少也通过平常对他学习的进度有所了解，对自己的教授以及他科目及格不抱希望。
简而言之，就是他被当笨蛋看了。
虽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只是个普通学生，赶在秋季转学语言都不通的情况下一个月后就要大考，换做暴躁的已经开始和父母贴脸了。
然而别说把气发在男人的身上了，夏川知道自己要是考试不及格，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暴打一顿。
好不容易成为了教室里微不足道的岩藻，他不想第二天鼻青脸肿地来到学校。
夏川沉默地坐回到座位上，心情很不好受。他奋力做着笔记，然而周围的浅浅议论声让他始终无法专注，一天的课都没有听进去。
“夏石君，今天也要去那栋补习楼吗？”放学的时候，井上偷偷叫住夏川。
“对。”夏川迟疑着停下脚步。
井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提前换好了一身白T恤，看起来活力满满。她握起拳头时像是在说着“加油”时的笑容也格外可爱。
“有什么事吗？”夏川问道。
“啊，有场比赛想要和夏石君一起去看，票已经买好了。”井上像是表演拙劣的魔术般搓着手，掌边紧张地露出了两张白色的票。她稍低头，眼神里满是希冀。
夏川不禁想到，在今天，没有人能拒绝井上小咲！这么好的女孩邀请他一起度过课后时间，只有醉汉才会不接受。
然而...
“抱歉，至少在期中考试前，我都没有时间。”
“这样啊。”井上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但她还是温柔地看了夏川塞满参考书的书包一眼，“夏石君，补习加油！”
那不是补习，充其量是辅导。
夏川下意识地想出口，但此刻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心情。他几乎迈不开脚步，井上之后会和谁一起去？
这种恼人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徘徊着。他很讨厌被邀请动摇后，将井上同学视为所有物的自己，不过是漂亮女孩偶尔愿意将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然而这样做的还有另外一人。
堀并没有任何义务对他辅导，然而她的袖边总是准时出现在窗外。
“明天见，夏石君。”井上提起书包，用向后跳跃式的步伐挥手打着招呼。她是回家部的一员。
“嗯，明天见。”
风将另一边的窗帘吹起。窗帘裹出了几片轮廓，似乎是驻留在教室里的几名女生在亲密打闹。
夏川不禁忽然想起了那个鞋柜里的信封，究竟是谁写来的？看样子并不是除堀外，关系和他稍微亲近的井上。
他自问再没和谁说过话，哪怕带错了课本的艰难日子他都强撑着过了。
恶作剧？
如果是恶作剧的话，应该写上学校第一受欢迎的女生的名字才对，这样在他激动地来到约定地点时，就可以嘲笑他恬不知耻，竟然对xx痴心妄想。
不过这样的情节未免过于老套，他也不具备被嘲弄的价值。
投错了“信箱”？
这样的可能大一些。
女校的话，那种事应该很寻常吧。因为鞋柜上的姓名有所相似之处，心慌意乱下便投错了。
不过即便事实是如此，由于没有署名也没有标明对象，他无法判断也无法补救。而且要是真遇上这种事，他做的绝对是置身事外。
夏川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堀的目光移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夏川问道。
“没有。”堀摇摇头，“你感冒怎么样了？”
“应该算是好了。”夏川捏了捏鼻子，“长谷老师竟然用烤肉来诱惑我在理科上考出好成绩。”
“那个穿着很潇洒的理科老师？”
“没错，就是他了。恐怕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教师在，真下同学才敢以那副打扮出现在学校吧。不过他的确挺帅的，我都快迷上他了。”
“噗。”堀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随后捂住嘴、又摆出了正经的脸色道，“那挺好的啊，理科是你的强项，你最接近及格的就是理科了吧。”
“连你也这么说？说真的，其他科目我就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唔...文科、语文拿出得分就是胜利的觉悟就好了，社会学科似乎也是注定要挂。”
头一次被人不遮掩地讲出冲击性事实，夏川的眼神一下变得毫无生气。但堀依然沉浸在分析之中。
“...英语、数学有点微渺的希望，但对你最难的其实是读懂题目吧？做题时间不够啊。这样看来，有理科实行图文并茂的考题对你来说真是莫大的恩惠。”
“.....”夏川沉默了好久才问道，“这才多久，你已经放弃在我的身上寻找可能性了吗？”
“提议教授英语和数学的老师把试题换成中文怎么样？”堀偏过头道。
夏川后悔自己竟然亲自把刀递到了堀的手上，她真是天真无邪、刀刀要害。要是换成身体创伤，这种大出血推进ICU都无法抢救了。
但不得不说，堀的提议的确有异常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