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到了这里。
小小的二人空教室的时光单纯又澄澈，夏川都快要习惯上这种生活了。
被窗格漏在地板上的光和阴影，堀沉思时被风拂动的领结，似乎都各有意义。
他可以自然地放开手，让时间如被忘却的水龙头般喷涌自来水从指间流走，如此持续到天荒地老，也未尝不可。
一日稍晚一些，漫长的击球声间断中便会填满吹奏部的合乐，因为这悠扬的似乎在索求什么的音乐还有对面所存在的安稳身影，他那颗在教室内始终躁动的心却能沉入书本的狭缝。
期中考试的到来只剩一周这件事，老师们希望他能集中在一门科目上及格这些事，在这里他都能忘却了。
至少要及格三门。
既然堀说他的英语和数学有些希望，那么可能的事他就要做到。虽然堀好像并不在意，但这是他对堀浪费的时间最好的报答。
夏川揪着头发，笔尖在纸上计算了起来。
等到天幕上化作夕阳，黄昏的光景披过天际和网球场的时候，吹奏部的部员三三两两地从社团活动室出来，从楼下路过。
“她们好像娴熟了不少。”堀忽然开口道。
“嗯？”
“取得成绩时，必然有人怠惰，再加上三年级前辈的离去，我还以为这届的吹奏乐大赛已经没戏了。”堀将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偏头专注地望着窗外，“我是因为那些前辈的声姿，才从中学部决定到京華来的。”
堀上的不是京華附属的中学部吗？夏川本想如此发问，却想到，即便是附属的中学部，也不一定要升上对应的高中。特别是堀这样有决心的人。
“你对什么乐器感兴趣？”
“双簧管？”堀双手错开，偏了偏头，看来对于浅浅比划出的姿势并没有多少信心。
夏川连堀吐出的词都没有听懂，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就着这个机会继续问下去，在黑暗中抬起脚向堀更近一步....但他却犹豫了。
窗帘漂浮了两下贴紧窗格，空旷的教室里再度陷入了安静。此时已没有吹奏部的伴乐了。
运动部的成员应该依旧在操场上奔跑，传球击球吧。不过对于他们似乎该分别回家了。
夏川下决心提前打破这片沉默。
“信？”堀果然眼睛睁得比往常更大了一些，同时将椅子搬近。
“嗯。”夏川忍受了会内心罪恶感的煎熬，将一切如实相告，包括自己的猜测都如实说出，装模作样地询问堀的意见。
“其实有一个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简单方法验证。”
“什么？”夏川讶异于面对如此无头之事，堀却能立刻想到什么方案。他差点从椅上跳起来了。
“信上留的时间不是五点吗，此时体育类的社团还在活动，文艺类的虽然解散，但往往能先走的都是前辈，后辈们还需要整理物品、清扫活动室等等。”
“学生会也是如此吗？”夏川有意岔开话题。
“学生会也是如此。”堀并未有丝毫偏移，“考虑到你和二年生、三年生的交集很少，而前辈们大多也性格温厚，不会捉弄你....”
捉弄已经成为前提了？夏川在心中想到。
“...至于文艺类社团的一年生，应该是不会选择这种紧凑的时间告白的，而且做这种事的时候，一般不是会避开熟人吗？除非是向身处同处的前辈告白，不然都会避开自己熟悉的时间段吧。”堀认真道。
“别问我，我不知道。”夏川如此说着，脑海中却不禁回忆起了初中时代自己吞吞吐吐告白的情形。
结局当然是失败。长相漂亮清纯、看似没有男朋友的女生往往都早就心有所属，这是夏川很长一段时间后才明白的事。
而之所以会不知道的原因是他根本没有踏进班级的圈子里去，因此即便他选择再隐秘的方式告白，第二天也会人尽皆知。
圈子这种捉摸不透的存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夏川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明明大家都坐在同一间教室里，进行着相同的活动，在室外也做着相同的广播体操，但直到一天才突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当做真正的同伴。
“总之，无论是体育类还是文艺类的可能都已排除，我觉得是社团活动的人可能性很小。”堀细数着手指道，“那个人既然留下了五点钟见面的话，大半是在放学后依然留在学校。如此只需要去看看空教室内还留着哪些人就好了。”
说着，堀望向时钟，说道：
“现在是四点三刻，如果我们走快一些，时间正好合适。”
完美！
对于堀借助对京華的详细了解做出的一分钟推理，夏川除了完美之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只是结果和他想要的完全背道而驰，他只是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让声音继续流动起来。
“去看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现在没有恋爱的心情对吧？”
“的确....但是....”
“优柔寡断。”堀不客气地道。
“你不是学生会的书记吗，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看待此事的呢？”夏川只得换了个角度道，“我当然不是笃定有人会对我告白，不过要是见到了这种场面你会怎么做？”
“好像的确是有禁止京華学生恋爱的校规。”堀迟疑了片刻。
“是吧？无论是和外校男生还是本校男生都是禁止的....”
“但我应该不会做什么的。”堀打断夏川的话道，“我只要在旁边悄悄看着就好了。”
至此夏川的退路全部被堵死，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离开鹿苑，走进教学楼，走在一年生教室的楼层。夏川的内心煎熬了起来，转头看向堀，她依然是一副正经的表情，只是将好奇藏在了目光上。
实际上，没有社团活动，没有回家，也没有去补习班，却在放学后数小时后依然留在教室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一班有三名，二班却也有一个，三班有五人，四班没有，五班有两名，六班与国际教养班也分别有一个。
这是隔着窗户窥视得到的图景....
看来堀的推理或许正确，但却根本不值得担心，倒是夏川惊讶地发现其他班级内也有像他独处一处的人，她们看上去相比他拥有真正的从容。
她们是真正的独狼，不会对外界做出期待，也不会被来自走廊的脚步声和目光打扰。
夏川不禁稍低头，羡慕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