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天皆是如此，骑车时放松了双腿，如滑行一般在黄昏的坡上道路归去的时候，整齐装束的不知是什么社团的女生喊着号子从旁侧跑过。
跑过时掉在队尾的女生还回望了一眼，大概是因为夏川也穿着京華的校服。
但也仅此而已。
文化祭的气息比往常要浓厚了。
要说夏川心底的想法的话，今天的黄昏比往常要昏暗。
文化祭.....
文化祭究竟是什么呢，在这一人放松进闲风和草香的时间里，他不得不思考这一话题。
他并未见过这种事，不得不思考其中意义。
相比于之前的高中，京華的日常就已经足够青春，就算是那堪称是修行的入门考试也是如此。
于是在他们眼中的青春，这片地方同龄人眼中才算得上青春的文化祭，他根本想象不出来。
为什么他们如此不满足，为什么他们如此躁动，这样拼命后他们能得到什么，夏川根本不明白。
他没有相关的经验，也没听过学长们谈论类似的话题。
就算让他开始接受这一切，就像小森说的加入一个社团，即便没有错过起跑的时间，直觉告诉他，他体验到的也会有所差别。
逆着坡上飞扬着的秋草落下余光。
河边的野球场上，还穿着工作服的大叔们以及上班族和少年打着棒球，看着这些不服输的家伙们和比自己小十几岁、几十岁的精健中学生呼叫着投球、跑来跑去，夏川不禁停下自行车，只担心起了他们的关节起来。
“喂！要来一起玩吗？”捡球的时候，一身西装的男子跑到了这边，抬头见到了停下自行车的夏川。
他握着球的手和手套碰了碰，往这边笑容灿烂地呼喊着。
“不了。”夏川摇了摇头。
男子点点头跑回球场。
夏川觉得是时候骑上自行车离开了，但是双手向前推了推却没有用力。他不知不觉又停下观看了。
比起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中学生们，大叔们如橄榄球员般弓起身子，身上大汗淋漓是理所当然的事。中学生们不过是在大叔们的顽抗下额上渗出了汗水，和波光粼粼的长河一样泛着微光。
而且和规律作息的中学生不同，这些大叔上班族之后想必还会去酒会。然后第二天起来不仅是头昏脑涨，四肢也会酸痛，走路都会脚背发疼，如此打着哈欠在清晨赶着电车去会社，度过噩梦般的一天。
然而，若不是这些人不长记性，频繁地以不同的面孔出现在电视上，在小酒馆里借着酒劲和众人的起哄声鼓掌声描述着经历里的每一处细节，夏川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他那时坐在常常没有人的昏暗大厅里，挑着泡面另一只手端着遥控器看着电视画面里的这些人影。
怎么来看，他这个青少年都更像是大人，这些以能和青少年打上棒球为荣的赤面家伙则像是没长大的小孩。
夏川怜悯地看着野球场上这些被中学生们打得比分凄惨的家伙。
“一起来玩吧！”
这次不仅是上班族，三五个少年也靠向这边呼喊了起来，他们将手拢在嘴边，兴致勃勃地拖长了声音大声呼喊道：“一起——来——玩吧——！！”
此刻要是逃走就太古怪了，夏川只得狼狈地仰头回喊道：
“我不会玩——！！”
野球场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但他们很快便笑了起来。夏川暗感不妙，这群棒球狂热分子恐怕要将他看做是渴望加入进来、却因水平踟躇不前的新手了。
果然。
陆续有人招手道：
“来吧！大叔们负责把你教会，天色已经晚了，再打十几分钟就要散了，不算麻烦。”
都说到这个地步，夏川要是还不应声就太不识趣了。
他只得停下自行车，从坡上小跑着下去，一边暗骂着自己自作自受，在他人的滑稽上寻找乐趣。
“几年级？”大叔们乐不可支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道。就像接下来要把他揽到不可描述的场所。
“高中生。”为防因外表被看轻，夏川实话实说道。
不想这一回答却带给了他们更大的愉悦，他们嘿嘿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皮肤黝黑，只是啤酒肚突出的大叔道。
“是初学者吗？”
“完全的初学者！”夏川斩钉截铁地道，“说真的，连规则也完全不懂，只要让我看看就好了。”
“那可不行，不懂规则的话，是体会不到棒球的趣味的。”大叔连摆手道。
这种事情他当然知道。
任何事情不懂规则那不都等于瓶中摸鱼吗？这种社交辞令，你们这群大叔应该听得清楚的吧。
只见大叔队的队长过去和少年们商量了会后，回来了。
“怎么说，先从投球开始？”
“嗯，果然还是要从投球开始。笹世，你教他XX选手的姿势！”队长语气深沉地抱臂道。
夏川接过手套，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个一开始朝他喊话的西装男子簌簌地一次次飞快抬腿摆出投球动作，突然在一瞬脸色变化但是忍住了的情形。
他眼神飘向对面，可以的话，他更愿意放下面子让少年们来教。但他似乎没有选择，要在青年时就被带上歧路拿腰冒险。
不过，终究他掌握东西还是很快的。
他默默地随着男子练习了上十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就被推到了赛场上，然后在大叔们震惊的目光下投出了第一个好球。
力道可以，弧度也很不错。
看着棒球抛过长空，对面的打手少年却面无表情，夏川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砰！
相当响亮的声响。
“快跑！”在时间流动前，便有人声响起来。
棒球猛改路径，纵向天空，打手也扔下帽子，开始跑垒起来。
大叔们却也呆呆地望向天空。
“完了，要被全垒打了。”他们开始闲言碎语，推卸责任，“我说你，怎么能投那么直白的球呢？”
“喂，是你们让我投的啊。我说了不行了，你们笑着推着我上的！”夏川愤怒地争辩。
倒是上班族还在坚持不懈地追着球跑，一路将身影拉长。
“唉，就算说了，你也不能真的上啊。唉，你....”
“嘶——”夏川感受到了人世之险恶。
“现在的高中生真是靠不住，不像我们，你也不缺乏运动，连中学生都比不过。要大叔说什么好，失格了啊。”
“我又不是野球部的！”
“那你是什么部的？”
“回家部....”夏川默默道。
“唉，所以你才无可救药啊。唉，所以你才不行啊。哟，球回来了。”高个子大叔甩甩手臂，又踢了踢脚下尘土，戴上帽子走上去道，“看我的。”
过了一会。
有些吓到夏川，心脏差点一颤。
砰！
球漂亮地被击中飞起。夏川跑了两步，回头默然地看向一脸赧然的高个子大叔，其他人也是啐了口水在地上，理所当然地过来声讨。
“嘛，其实我也不太行，你们不觉得对面打手的眼神很凶吗？”
高个子大叔见势不妙，转移话题向夏川道：
“其实第一次投球就被全垒打，这不是很漂亮的吉兆吗，说明你运势很好啊。”
他朝向一边高喊。
“队长，我们这个队改名叫大叔、啤酒与高中生如何？”
“.....”
这个队没救了。
夏川默默想到，不过对面的中学生却是警戒异常，在他突然上场的时候，为防他是路边窜出来的强者，安静地更替上了最强的打手。
胜负欲真强啊，中学生！
啊....不甘心啊......
如此想着，却是一路玩到了天黑。
之后再陆续作为“大叔、啤酒与高中生队”的队员骑着自行车出现在河边的野球场，在文化祭来临前消磨时间，也成为常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