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了,我真的以为学长你要被收拾一顿了。她们却放过你了呢。”
少女看着那些人远去,拍着胸口有些余悸未消。她振振有词地道:
“不过如果她们动手,我却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还真是多谢了。”夏川嘟哝着。虽然他觉得那样的下场只是被欺凌的人多上了一个而已。
总之,会为后辈出头的人,不太可能会是坏人,或不太想成为坏人。他是抓住了那学姐的这种心理,才得以硬气地逃生的。
只是他还是不禁去想那个学姐抛下的恐吓和谜团。
真是会虚张声势啊,这些家伙。
他们沿着楼梯向上走去,虽然沿途见到了倒地的班级招牌、零食袋以及散落的鞋子等一地凌乱景象,然而在走廊的窗户向下看去时,似乎摊主们回到了帐篷,暴乱已然平息,“食物街”重新回到了正轨。
夏川不禁有些惋惜,如此盛大的临时活动就此结束,而且他还没看到落幕,这无疑给他的青春披上了一层凶兆。
然而...
连这些暴徒都追逐着喜爱的食物,对于阵地分毫不让,他却在自己的事上迟迟停留在原地。
绕远路可以,但要给人留下一辈子绕远路的印象,也实在可耻。
他凝视着窗户下定决心,猛地转身抓起井上柔软的手,又对少女道:“抱歉,纯,我要和井上说些事情,接下来还请你一个人去找你姐姐吧。”
“你也要离我而去吗,学长。”
“不要说这么悲伤的话啊。”
不等井上反应,他便拉着她在走廊身上奔跑起来。夏川不禁在脑海里盘算,鹿苑已然被占据,天台又丧失,究竟还有哪些不会被人打扰的地盘。好在他一个月的孤独学园生活中,唯独这样的地方知道不少。
他带着井上奔跑到了一处位于四楼的阴暗的废弃活动室,空间很狭小,大概只有教室三分之一大小。
进门后,左侧是堆放至天花板的杂物箱,可供人落脚的右侧空间只有一人半的肩宽。
没等井上喘息着从奔跑中恢复,他便将她转了个身,推入房间内。并将门带上,一步步地将她逼向没有窗的深处角落。
井上双手攥在背后,逐渐挺直甚至是仰起了身体,一步步后退着,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度差点摔倒,松手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注意到这点时,夏川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井上面前,两人近乎面对面贴在角落里,呼吸可闻。
而充满灰尘味的房间里,也仅剩急促的呼吸了。
“明天...文化祭的第三天,你有空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欸!?”
“就这。”
夏川简单地结束了谈话,扭头转身准备出去,然而走了数步,他又突然想到,忘记说时间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再度将井上逼到了角落。两人的心砰砰直跳,这次是长达五分钟的无言。
“五点,不,五点半,在体育馆后。”
......
是如何在结束后回到家,夏川已然记不太清了,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怅然地望着天花板。
他有些想和王子鸣、徐超他们报告一下,毕竟他们一直在听他的抱怨。可他也不说清,自己是不是又想从别人那里借来力量。
他已决定了蹒跚走路,又怎能再拄着拐杖前行?还是在这一切真正结束后,再汇报给挚友吧。
砰!
礼花绽在空中,既像是在显耀,又像是在告别。
即便夏川不是在早上起床时听到这声响的,而在骑车冲上坂道时望见那远远绽于京華上方的烟彩时,他依然觉得像是早上睁眼隔窗看见那般明艳。
原来这才是气球之上,执行委员会藏在文化祭最后的大杀器啊。这杀器的确能叫响四方,让周边的其他高校都黯然失色,特别是在这参观日。
不像是纯那样的零星人马,家长们会携带家族成员成群涌入,因此夏川已经决心一天都在班级里帮忙。他已经和班长说好了,自己会在班级料理区帮厨,班长可以去陪陪家人。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吧?
下坡之时,他从自行车上起身、站在踏板上忽地大喊起来。这举动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然而即便被他们注视着,他依然厚着脸皮喊了下去。
“啊——啊——啊————!!!”
就像是想喊走出生以来的不快,喊出此时舒畅的心情,喊出无以伦比的勇气。
簌....
然而夏川冲过文化祭的大门,停好自行车,走进教学楼之时,他却像换了个人一般热情迅速消减。他如此谨慎地攀爬楼梯,走进教室。
“早上好,夏石君!”“夏石,这边这边....”“咦,夏石...你今天和往常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啊。”“.....”
默契地从众人让出的缝隙间走过,当打招呼的声音不断响起时,夏川才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和许多人都也许到了熟络的地步。当然,那些互损的关系则毋用再提。
这一天究竟是什么时候来临的,在今天忽然来临后,他却在过去的记忆中找不到转折点。
看着她们糊涂或故意地将奶油沾上脸蛋,彼此之间做着奇异的姿势,和她们一同欢笑,这是曾几何时自己做梦都会质疑的事。然而,四望过去,他竟已在其中了。
闻见食物的香味,他的部分记忆甚至鲜活起来,在花子事件的走廊上出现的明日香、真下的身影,眼神对堀很是敌视的江琦裕子,经常回望着,在期中考后的时间,他骑车经过时也从她们之中注目的寺脇清夏。还有似乎一直瞄准他背后不知道是想搭话还是想下杀手的奈美。
就连井上在放学前的回望,似乎也变得充满了意义。
尽管如此,尽管他将这一切牵强地联系起来,往他鞋箱里塞信、害他在夕阳下苦等的犯人还是没有找到。
怎么回事?谜团像是一一自己找到了钥匙,可验证....
夏川舀了勺咖喱在面包上,默默地环顾一圈,曾经看着谁都像不良的少女们,此刻看着竟然大多是普通的、甚至是多少有些内向的女孩。
“捉到了!夏石君在偷吃!”
突然不知道何时潜伏过来的真下抓起他握着汤勺的手,得意地朝众人大喊。
夏川连忙收束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瞪着她——不过是舀了半勺咖喱而已,说是试吃也不为过,你这家伙是真坏人啊。
然而众人都兴高采烈地如发现了重大新闻般涌过来,叫道:“真的!”“真的!”“呀,害臊,害臊,夏石君。”“咖喱是谁做的,我也想吃咖喱了。”
西久还作沉吟状不乏恶意地道:“在这一次之前,有很多次没被发现吧?夏石,把料理区这么重大的任务托付给你,你真是罪大恶极。”
夏川气到要将料理勺交到真下手里,众人连忙伸出双手挥舞着做出了惊慌的呐喊。
“别冲动,夏石君!”“不就是偷吃了咖喱吗,咖喱也会开心的!”
“果然料理区是只有夏石君才有能力担当的啊!”还有人学着班长的语气道。
再多说一些。
夏川挑眉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众人的反应比起之前来大了许多。真下的确有一定的危害性,还总想进厨房.....难道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大家吃了真下做的东西。
怎么可能?
夏川哑然失笑,吃了就不会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和他说话了。
时间逐渐过去,夏川心生焦躁地看着表,虽然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蛋包饭是什么味道,但今天是尤其不知道。何况是给一群大叔来吃。
他虽然知道井上来到教室的时间,但一直把视线避开,井上似乎也是如此。两人不约而同地屡屡躲闪着目光,因为不时地擦肩而过话语声终止,这让他感到更紧张了。
在这最后,似乎是优胜班级的评审人来到了教室,班长进行接待。
夏川焦躁地看着已然过了五点半,逐渐接近六点的时间,用毛巾擦了擦手,向副厨们提出告辞。
原本是很无理的要求,芽衣却笑道:“交给我吧。”
夏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感觉浑身畅快,终于得到解脱了。接下来就看井上那一边用什么方法了。
他独自来到体育馆后面,盯着披上橘黄光芒的黄草等待着,这不是体育社团活动的时间,周围只有高高的体育馆建筑和稍矮一些的剑道道场。
他觉得自己已经今非昔比,就算是等到最后井上不出现也无所谓,再加上今天心情很好,不会带上曾经被放鸽子的屈辱和阴影。
怎么说,他要以干净的身心来迎接未来的一切。
不过在十分钟后,井上还是在远方、眼前出现了,她小心翼翼地提着女仆装的长裙,一步一步地靠近。
夏川知道她看到自己了,夕阳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披上了层氤氲的金色,她的脸庞却红得像是血在烧一般。
啊,原来如此。
他不由得想起那位学姐的话,原来这才是学园祭。他咳了一声,理了理燕尾服的领结,如久经训练的管家般做了个问好的手势。
井上也远远地稍倾前身,做了个华丽的提裙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