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笔。”
期末考试结束，试卷向前收拢，还没有到达第一排，后面的人便从座位上转过身，说起话来。
班主任深代做着学期总结，讲着寒假的注意事项，只是这些都阻拦不住众人似乎已从教室里飘飞出去的心情。
深代脸色稍显无奈，但也没有朗声制止，于是他的声音被完全淹没在欢声笑语里。
夏川本觉百无聊奈，但忽地发觉窗外也飘起了微薄的雪，就像蒲公英种子一般散在半空，他不由得支起身。
“夏石，你来一下。”班主任对他说道，他也是顺势离开座位。
跟随着深代的脚步，他走至走廊另一侧。然而走廊上不停有人走过，有人甚至故意用书包撞上他的身子。
“之前的事我没有过问，但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搞的？没有和不好的家伙混到一起吧？有什么困难也要对我说。”
“只是从楼上摔下来而已，老师。别看我这副样子，身体还是很结实的。”
“你这么乐观真是太好了，老师是相信你的。”
“嗯。”
“你人际关系的处理倒是挺擅长啊，其他科目的老师也并未向我抱怨，你做了什么吗？”
“只是诚恳地道歉，好好完成作业而已。”
“真有你的啊。”深代摸着下巴，“和大人相处的不错，却和班上同学关系处不好吗？不过有段时间你倒是在其中很融洽，这也就是那个吧，所谓的男女距离，你不要太在意。”
深代将手放到他的肩上。
夏川抬头瞥了一眼深代那自信满满的脸色，好不容易才把要窜出口的话忍了回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年轻的深代老师是有女朋友的。各种情况深代往往挠着头傻笑着没有避讳、甚至有些炫耀的意味，于是叫深代“小勇”的女生们便把消息传到了他这里来。
看来深代老师还没有意识到，冬天是分手季，更何况圣诞节就要到了，只要把失望透顶的男友甩掉，就可以和安排好和别人一起圣诞节约会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
夏川与其说怜悯，不如说同情地看着还一无所知的深代老师，忽地从其瞳孔里映见自己，于是从脚掌到脑门直溯地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和井上约定圣诞节计划，但要是做这种约定的话，要是井上想甩掉自己，或许就不得不提前出口了。
“你怎么了，夏石，喂，夏石！脸色像死鱼一样难看啊，要不要去保健室？”深代摇晃着他的肩膀。
夏川想起了小巷那天，井上的眼泪，自己无疑是将她弄得伤心至极。井上还说过她的男友很窝囊，的确，哪个正常的男友会让女友看自己挨打，肯定是竭尽全力将好的一面展现在女友面前吧？
他愈发觉得，井上会甩掉他了。
临近圣诞节了，两人却没有短信往来。此刻好一番胃疼。
“老师，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我想去死一死。”夏川提起书包，转身缓缓迈出了步伐。
“啊，好....别死啊！夏石君！”
......
“来了啊，夏小子。”拉面店老板回头道，“把桌子擦一擦吧。”
“好。”
夏石换了工作服出来，擦起了桌子。他原先便有打工的念头，来到这家拉面店打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虽然很忙碌，但能忙起来对他来说是件不错的事。一刻不停歇的时间挤出了脑海里多余的想法，
拉面店老板叫他“夏小子”，他则是叫老板“锅炉老头”，原因是老板瘦、秃头且驼背，很像是《千与千寻》里汤屋的锅炉房主管。
若说两人到了互取绰号的程度，便关系很好，却也不尽然。店里一旦忙起来，并没有闲聊的时间。
热腾腾的汤汽对于客人来说或许将冬天的拉面屋烘得十分暖和，可以脱下大衣，然而对于常要快步走动的夏川来说，还是过热了。
他不自觉便在听单时眯起了眼睛，但脸上还是带着服务式的微笑。
天色黑得很快，夏石倒垃圾时还见到天幕大半是淡亮的，等到跟随抽烟的老板走出店外，见到天色却已经黑透了。
他坐在垃圾桶上缓缓吐着气，老板则是贪恋地吸着烟，也许是眺望模糊的大楼之影，然而眼前只有夜灯渐亮的狭壁。
“学校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那眼镜该换了，戴着这样的眼镜怎么像话。”
“嗯。”
“不是为这事打工的啊。”
老板这才转过头，觑过来。过了一会，那满是皱纹的脸忽地笑得宛若菊花一般。夏川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深皱起了眉头，解下头巾用鼻音哼了一声。
“干什么？”
“嘛，好冷好冷...”老板如顽童般抱着手臂在檐下的浅雪里跳脚。
“有话想说就直说。”
“啊，好冷！好冷！”老板却起了兴致，不理会他，反而冲进飘雪里转圈，还回头猥琐地笑道，“呼，真冷啊，夏小子。”
夏川撇了撇嘴，仰着身体看着他，老板却像是被自己惊呆了般一拍手。
“所以你才板着这样一张脸毫无生气啊，因为你是夏小子。”
“才不是呢！”
夏川被这无聊的冷笑话还有接连的取笑闹得烦了，正想和他辩解两句。然而老板却手忙脚乱地趴进雪地上，遍地寻找起香烟起来。
他不禁感觉一口气闷在胸口，脸颊抽动。
真是够了，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啊，这老混蛋。
吃完附赠的拉面，他骑着自行车回去，一路上顶着寒风他不由得缩下了头。
老板倒或许说得没错，他并不觉得冬天有什么好的，天气冷到不行，今晚十二点一过，他还要迎来见不到人的寒假，或许整个寒假都要与老头为伴。
他卖力地将自行车骑得越来越快，又因为心底冒出的被汽车撞上的担心不自觉地逐渐放慢了速度。
那些不良的话浮现在耳边，他们倒没说错，连这点事都不敢，连这点事都循规蹈矩，自己果真是无用的家伙。
寻了条笔直的岔道，他奋力地蹬着自行车，像是要将风撕裂一般。闭着眼睛大叫起来。
“啊——啊————！！”
“夏石君？”
他倏然一惊，班长深川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手一歪，飞一般地撞上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