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今天要去社团吗?”
“嗯。”
“那我们先回家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井上探着身子,向芽衣打着招呼,万里華在她的身边,两人看样子是要结伴回家的样子。
他犹豫了下,半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下,和瞟过来的井上对视了一眼。她步伐变得有些慢,不过还是和万里華一同离去了。
他默默地从书包里重新拿出参考书,笔尖轻敲着纸面做起习题起来。不知何时,风从左侧吹了进来,混杂了教室里遗留的温暖气息变得像是海风一般。
夏川忽地想到了文化祭的金鱼,回过头去,不过教室后方的置物格子里重新枕好了书本。不知道那些金鱼哪去了,他完全当了甩手掌柜。
“夏石君是在想文化祭上的金鱼哪去了吗?”深川的声音忽地在他耳边响起,温柔得像是抚动耳廓一般。
“班长,你还没走啊。”
“嗯。”
“是处理掉了吗?那么多金鱼,即便要养的话也很难办吧。”
“我有个堂叔,是做锦鲤养殖的,把金鱼都拜托给他了哦。说不定在夏日的庙会,你还可以重新见到她们呢。”
“这样啊。”夏川为自己的想法哑然失笑。
“放下心来了吧?不会扔掉哦,做那么残忍的事。”深川笑了笑,挽了下垂下的头发,在他前面坐下,“更何况这是夏石君买来的嘛。”
夏川不禁望着她,很让人安心,什么事情拜托给班长的话就很让人安心。
不过这不是他喜欢班长的主要理由,毕竟她也有频繁失误的时候。最主要的是,班长几乎不说谎话,只要望进那双温暖的眸子里就能明白这一点,很难想象,什么样的过去孕育出了班长这样温柔的人。
“为什么会担心金鱼的事?”深川好奇地看向他。
“是初中还是小学的时候,有上过研究鱼鳍功用之类的生物课。不...全是些无聊的话,还是算了。”
“别这样,我很好奇夏石君以前的生活,是解剖课吗?”
“不,只是看剪掉鱼鳍后,鲫鱼在水池中的游动会变得怎么样。不过,有个男同学一直让我印象深刻,个子很矮,身形有些胖,脑袋又圆又大的男同学。他那样兴奋地用剪刀捅着在跃到池边上奋力蹦跳的鱼,弄得血到处都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望回自己的池前,觉得那在水中斜沉下去的鱼是自己。”
夏川顿了顿,回了口气道:
“班长有过吗,觉得自己一霎长大了的时刻?”
“没有吧,好像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但其实应该也有在慢慢变化的部分吧。”深川稍垂着眸思索着。
“对我来说,要说有什么忽然成长了一下、却又在之后的路途中完全停滞了脚步的时刻,那或许就是那个时候。”
他望向一边。
“以前不明白,现在仔细想想,父亲对我的所有作为也许都是发觉了我踌躇不前的胆怯样子,等待得不耐烦了,于是催促着我赶紧迈出那剩下的半步。也许再迈出那剩下的半步,我就真正地成人了。”
“不要自责了哦,夏石君。”
“自责?我以前没有过自责,外界有什么是我能改变的吗,包括我自己我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吗?我一直是秉持着这样坚定不移的对世间的怀疑才保持毫不动摇的心智活下来的,有一段时间甚至产生了他人都是无聊污秽的,只有自己才是正义高洁的的想法,为此觉得逃避躲藏也无所谓,断绝了和他人交流的念头...”
“......”
“直到遇上堀,我仰望着她却从未了解过她。遇到西久她们,一个校霸、一个富家女、一个不良,我曾经讨厌瞧不起却又害怕的人,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不过回想起来,沙由理那家伙还不是在一见面就给我贴上了‘无口男’的标签吗?班长,你这次没有录音吧?”
深川趴在他桌上,望着他笑了笑。
“夏石君已经不需要我做多余的事,已经可以自己寻找答案了吧?”
“也许吧,不过至今仍让我困惑的是,班长你究竟做了些什么,还有谁做了什么。”夏川不能像是感谢小咲她的存在那般去摸班长的头,有道是狐狸不可摸虎头,“虽然这一切都像是我自己的努力,但是....”
“夏石君,我只是个班长而已。”
“不愧是无懈可击的班长,不过我会自己找出来的。所以说...因为上次班长对我推心置腹,我也想对班长推心置腹一下,不然显得不太公平。”
“夏石君还真是喜欢公平的游戏啊,从人际交往到....嗯,就连考试也是。”
深川将脸半埋进手臂内,不知为何晃着头笑了起来,但她反射弧过长,过了好一会才讶异地支起身子。
“上次?里穗吗?”她伸手指着自己。
“那次交谈,似乎是为了录音所设的局面,事后固然也可以这样解释。但我想问你一句,其中没有真心吗?俗话说,只有掺杂了真话的假话才最能骗人。更何况,我和班长是在街上偶然碰见的吧。”
“真心,夏石君的真心是指什么?”深川的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班长不是把自己的过去全盘告诉我了吗,追逐着某个人背影的故事。”
“啊,你说麻衣樣啊。”深川合上手,似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原本我真以为是渊理学姐,看来现在可以排除了。”夏川瞥了一眼脸色变得呆呆的班长,“说不定奈美也是个真实的幌子。藏在深处的人究竟是谁,班长的话中有多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部分,真让人有探寻的欲望啊。”
“请不要去找!!”深川忽地向前倾了身子,双手按着桌上朝他说道。
夏川被她突然失控的情态弄得愣了愣,他只是随口开句玩笑而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深川有些慌张地摆着手,意义不明地在桌前左右走动着。
夏川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班长,他一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难道,那个人离我们很近吗?”
“嗯。”深川懦懦地点头。
“中午里参与法庭扮演的人中,有她吗?”
“....嗯。”
“这样啊,我知道了。”
夏川也不禁有些沉默。
“那我不去找了,如果班长哪一天想告诉我的话,再告诉我吧。”
他垂下眼帘,重新做起作业。不想没过一会,他袖子便被牵动,深川依然坐在前面,却是悲伤地看着他,轻声道:
“或许我有一天,也会有拜托夏石君的事。”
“承了你很多情,请随意开口吧。”
“现在..我觉得现在一切都很好,所以不想夏石君去找。但...但如果有一天,我希望夏石君帮我去问问。”
“问什么?”
“问那个人原因。”
那个人?什么样的人能使得班长这样胆怯?那样的人竟在他身边吗?
他不禁回想着中午人有哪些,就连井上也在其中,不由得让他心烦意乱,但又疑惑原因是什么,什么的原因。
“嗯,我知道了。那个时候就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