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啦，八公。”夏川抚着顺从的八公的毛发，“昨天一天下来都没有管你，让你和醉酒的女人待在一起。”
“喂，对女性真失礼啊！”小森美代子揉着杂乱的长发，肩带还歪在一边，一只腿搭在八公身上的她微睁的眼里全是酒气。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直到现在都没有起身的念头。
和学生们的多层木床不同，职工的是大房间对铺，有人的行李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堆在角落。
小咲她们正在陪小学生们一起用早餐，他也是提前吃完了过来，给小森拿来了解酒粥。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她一人独自喝了那么多酒，醉了以后呼呼大睡，也没人知道，直到今早沙由理她们说小森老师起不来了。
“好苦！”她尝了口粥后吐了吐舌头，“好饿，喂，把我的酒...巧克力拿过来啊！”
一路摸索，夏川才在散乱的衣堆里翻到了昨夜她吃剩的半块带着牙痕的巧克力。
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将巧克力融进粥里，夏川皱了下眉头并没有制止，原以为这是她独特的进食方式、这样做就能顺利下肚，但没想到她尝了一口后也缩起眉头，露出副“这是什么玩意”的表情。
“你想毒死老娘吗，夏石！拿点好吃的东西过来啊！哄哄我啊！！”也许是被混合粥的难吃程度震惊到，她竟然低着肩膀啜泣了起来。
夏川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坐在她面前默然无语。
走廊上突然窜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只见到那叫八岡的老师不知道为何出现在房间，根据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焦急问道：“没事吧，美代子？”
他起身将冲进房间的八岡给拦下，道：“叫得也太亲热了。这是小森老师的房间，男性禁入，八岡老师请您出去。”
“你不也在这里吗？”八岡一手扒在他脸上，一手扒着门边，还不死心地想要向内探望。
“我是未成年人，而且是小森老师的学生。”
“昨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可没听说过未成年人还有这种便利。”
“老师这是想强闯吗？我要喊人过来了。”
一番阻拦加威胁、加之八公也对着八岡狂吠，夏川终于将闹腾的八岡给赶了出去，并且将门给紧紧合上。门外传来急促的拍打声，然而门内也有个不安分的家伙。
夏川回头看向揪住他衣摆、一脸无辜地拖着长腿的小森老师，问道：“难道八岡是老师的前男友吗？”
“我听到了，你这家伙没用敬称！”门外还传来喊声。
小森却是茫然地看着他，还打了个嗝。
“看来不是。”夏川忍无可忍，转过头道，“八岡！既然不关你的事，你能不能清净一点！”
这吼声过后，外面终于是安静了下来，八公也乖巧地趴下，他终于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有所舒缓。
“还能站起来吗？”他用哄小孩的语气对小森老师道。
小森点了点头，晃着身体站了起来。片刻的情绪发泄过后，此刻的她似乎只剩本能，几乎陷入了一种“听话的小森”的状态，他也说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今天是远足，老师也准备一下，和我们一起去吧。”
“嗯。”
张罗了一会，众人终于得以出发，小学生们倒是兴高采烈，只是“看护者”的队伍死气沉沉。
小森老师打着哈欠，一路逐渐清醒，白山老师中的八岡则一直是无精打采。
“呐，八岡老师是不是喜欢小森老师？”井上凑近他小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
“但白山小学的女老师们似乎都很喜欢他。”沙由理占据了他的右边，插进话来。
“是这样吗？”夏川不由得讶异地回头了几眼，“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看就明白了吧，夏石榆木脑袋！”三浦也挤过来道。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就算是存在这种事，也和我们毫无关系吧。”他翻了个白眼。
“可是....”
“没有可是，今天要远足七公里，你们的身体吃得消吗？多喝点水如何？”
“多喝点水！哼！”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说的，三浦还是拉着沙由理起哄般朝他努了努嘴。
队伍分散开来，在每座不高的山头或者山腰上，都有些休息用的老旧小木屋。
夏川依然是和深川在一起，不过班长似乎还在生他的气，每逢他走过去，她便将脸望向一边，或者是拉起小学生说起话来。
郊游前的谈话简直像是预言，他如愿看到了生气的班长。她生气的样子如此浅显易懂，有点可爱，但也可以说是幼稚。
“班长...”
“哲郎君，能把你的超人面具借我看看吗？”
“我说，班长...”
“安室妹妹，这个蝴蝶结很好看嘛，是你自己编的吗？啊，妈妈教你的啊。”
几乎不给他一丝插话的机会，就连小学男生们不知何时望着他的目光也带上了同情。
他可受不了被小学生怜悯，都近乎要在这段集体活动的时间放弃了。
“女朋友在生你的气吗？”
“她可不是我女朋友。”夏川转头看向走到身边来的绫香，吃惊道，“你知道什么是女朋友？”
“不同的说法都清楚。难道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嗯，那倒不是....”他哑口无言，心情复杂地侧开脸。他走在前面，过了会才想到找话题，转头看向她那依然挂在胸前的相机。“我感觉你们的关系好像变好了。”
“我把槌头蛇的照片给他们看了。他们说今天也要探险，把怪物给抓到...”她顿了顿，“男生们都像是笨蛋一样。”虽然这样说，但她的小脸上却带着隐隐的欣喜和忧虑。
“不想他们抓到吗？”他轻声问道。
“嗯。”绫香点点头道，“那是我和大哥哥一起找到的。”
“这样说的话，又要把交朋友的机会给弄丢了。槌头蛇是没那么笨的，就算被抓到了，绫香的未来也不会消失，会有一条条不同的槌头蛇。”
“真的吗？”
“当然，就像槌头蛇的收藏家一样，绫香会和朋友有各种各样、精彩纷呈的回忆。”
“可槌头蛇不是吃小孩的吗？”
“哈哈...”夏川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心想着她怎么到现在才害怕起来。
“大哥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难道是骗我的吗，槌头蛇会吃人？我昨天问过妈妈了，她说没有槌头蛇会吃人这种事。”绫香气鼓鼓地道。
“用手机问的吗？”
“嗯。”
“啊，槌头蛇究竟会不会吃人呢？”夏川抱臂做出沉思状，“我印象中的槌头蛇是会吃人的，可能和你妈妈见过的那条不一样吧。”
绫香愈发望着他鼓起了两腮，就差对着他大喊“大骗子”了。
“绫香为什么不相信这世上有圣诞老人呢？”
“因为我家里只有妈妈。”她沉默了会道，“而且我知道其他人的圣诞老人都是他们的爸爸扮的，只是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还说我是‘说谎大王’。”
“这是为什么你被班上的同学孤立吗？”
她点了点头。
“这样啊，所以绫香昨天才坚持不懈地帮我找槌头蛇。”夏川想通了这一切，却对小女孩的期待有些不知所措。和绫香不同，他可是虚情假意的骗子，要说昨晚为什么槌头蛇会出现，恐怕也是因为真诚的绫香。
他想了想道。
“我家里只有父亲，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但我的父亲也没给准备过圣诞礼物。所以我和绫香一样，不相信假的圣诞老人。”
这兴许是哄孩子的话，兴许是真心话，仔细想想，他根本没有要过圣诞节的概念。中国人可能过生日的比较多，然而他脑海中也没有什么过生日的印象，他也从没把那一天当成特别的日子。要说的话，可能比五一劳动节的存在感还要淡一些。
“我看到大哥哥的时候就隐隐知道，大哥哥和我应该是一类人。”绫香低头看着相机，“所以他们把我推出来的时候我就出来了。”
“但是，我想说的是，绫香，这不意味着没有吃人的槌头蛇，昨天是我们跑得快才会逃脱吧？也不意味着会给好孩子准备礼物的真正的圣诞老人。所以当其他孩子再这么说的话，就别去否定了。”
“真正的圣诞老人？”她问道。
“嗯，去年没收到吧，绫香。今年或许会收到，期待一下如何？”他笑道。
“大哥哥要给我送吗？”
夏川差点一脸木然，要咳出声，好在平时他都很稳重镇定。
“当然不是我。圣诞老人怎么会告诉别人他的身份，我也不知道是谁。说不定你也会收不到。”
“请让我收到吧。”绫香双手合握，闭上眼睛仰向天空，顿了顿道，“圣诞老人。”
“嗯...我想圣诞老人大概听到你的祈求了，不过还是圣诞节前再做比较有效。”
夏川心慌不已，总感觉这孩子意有所指，但也只能盯着她那纯洁无暇的侧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