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数天,夏川却接到了来自风早前辈的电话。
“那位明日香妹妹,是夏石君介绍来的人吗?”
“....”
“莫西莫西?”
“啊,我在听。”
“看你一直沉默,我还以为不是呢。”
“怎么会,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听说她架子鼓演奏得很好....我的确在几天前找过她,发生了什么吗?”在床上翻身的夏川坐起来,盯着窗帘间的光隙不放,有些微紧张。
电话那头传来吸气的声音,并且沉寂了一会,突然就以震聋夏川耳朵的音量爆发:
“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才啊!!”
夏川差点没能握住电话,将屏幕下一刻就瞥着眼睛握远,避开了风早前辈突击枪一般的琐言碎语,并用掏耳朵的方式安抚着一大早就受到震颤的脑浆。
电话那头背景音一般的鼓声不停,还有类如吉他歇斯底里的喧嚣,使得他不禁看了眼表。指针停留在七点二十的位置,他重重落下头去,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想再听多半是熬了夜的狂人们打扰。
然而他也无法就此挂断前辈的电话,于是轻轻躺在枕头数尺距离外的屏幕一直发出声响,纠缠他的右耳...
“....她只是听一遍就能配合演奏了...你还真是厉害啊,夏石君,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竟然找到了这么出众的人选,这下我们可以赶鸭子上架了。”
“请不要用赶鸭子上架这种词...”
“总之,她真是天才啊!!”
“天才之类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怎么啦,你这种态度。知道啦,开庆功会的话会叫你的啦!”
“不叫我也无所谓...就这些吗?”
“在谁的家里办呢,我家是不允许的,都子家也不行,小彩家呢?家里很乱?有什么所谓嘛....薰也不行啊,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啊,夏石君,在夏石君你家里可以吗?”
“嗯嗯....”
“可以?你答应了!?不愧是可靠的后辈。”
“嗯嗯...”
电话那边久久没再传来声响,夏川终于是把学姐给应付过去,他看了眼手机,竟然没有挂断。这就是所谓的梦中梦吧,下泉明日香还在夏威夷呢,风早前辈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事。
他沉沉的昏睡过去,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有槐丘沙路上的骆驼铃,一阵阵地又如噩梦般摇响。他蹙起眉头,一会后才如撕开天帘般猛烈地睁开眼睛,这才意识到,穿过客厅、楼梯,楼下有门铃声传来。
夏川被折腾得有些神志不清,甚至感觉有一丝头疼,看了眼七点五十的表,他分不清这是醒来了还是梦境。
快递?回家来取东西的父亲?男人昨天仍是在外面过的夜,也不知道....做儿子的这样揣测父亲也有些古怪...
他穿着短裤便一路扶下楼去,疲惫的他本想透过猫眼向外看上一眼,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径直将门打开,些微的凉意和不太盛亮的光落了进来。他稍转落眼珠,见到穿着奇特的露肩长裙,修长的腿上也裹了长袜、踩着坡跟鞋的女生们。
仔细一看,她们还戴着及肘长手套,像是哥特贵妇人一般,其中几个人面貌只能说有些熟悉。
“我们家没有纸箱。”他冷淡地答道。
高高一脚扬起踢在他腰间,这一下不可谓不重,他一下便弓起身子从玄关向后翻身飞去,默不作声地在坎角上狠狠颠簸撞了数下。后面才传来有些羞愤的混合叫喊声:
“你把我们当成收破烂的啦!”
他颤抖着坚持将头抬起来。
“糖果也没有。”
“我们也不是万圣节的小孩!!说起来你想给小孩看什么,你下流的迷之突起吗?”也许是贝斯手的人握住他脸颊两旁,抬膝狠狠顶在他下巴上。
夏川只感觉唇上冒出了血,脑海里一阵嗡鸣。
对他下这么重手的人却在他倒地后拍了拍手,自若地转头问道:“遭遇的裸露狂已经解决,我们进去找夏石学弟?”
“不,彩姐姐。”明日香稍微钻出,俯下身近乎贴面打量着他,气息都快吹到了他的唇上。真不知道她有多想把他此刻这副狼狈样子给看清楚,所幸她最终下了判定。“我想这就是夏石同学。”
“这就是夏石学弟?和我想象中擅长智略如源义经一般的形象不太一样。首先不是美少年,其次不是美少年,最后不是美少年。而且藏在腰间的勇者的短匕,怎么说呢,规模也让我略感失望。”
“请问这个殴打我、拿后辈不住地说黄段子的人是谁?”夏川拿袖子擦了擦唇上的血,无奈地起身平心静气,“源义经是美少年不过是绘本及故事书的误传。”
“诶——明明是中国来的转学生,还真敢说呐。”
“传闻中的妲己不也逃上了遣唐使的船,来到日本化作玉藻前吗?要是尽信这类传闻,我还可能是跨洋而来的白泽,亦或是阿倍仲麻吕的转世。与其相信这些,不如对男生早上正常的生理现象多些宽容。”
他和学姐对视着,而又偏开目光。这位学姐的身材好到也有些下流,就高中生来说让人有些疑惑,他不想再因短匕出丑了...只是,他在家乡可没遇见过张口拿人家开肉食性玩笑的女生。
“总之,我也是青春期的男生,我没什么好羞愧的。”
“话虽如此,在五个女生、其中四个女生还是学姐的注视下,夏石君你自己摆着证据这样坦然陈述也够厉害的。普通地逃上楼不就好了吗?”风早前辈一脸复杂地望着他。
名为羞耻的暖流一瞬充上夏川的脸颊,好在他已从明日香的压迫下抽出身,转过脸去。
“我不明白,下泉同学你不是应该在夏威夷吗?”说着他又将一丝眼神瞄回去,以求将局势重新纳回掌控。
“啊...”明日香叹息般十指交叉,“路上出了车祸,又可能是我父母嫌我一路在车里唱歌太吵了,就将我抛下、不带我去夏威夷了。”
“天下还有这种事?”夏川目瞪口呆。
“是啊,只给我留了一些钱,连钥匙都忘了给我,今天来办庆功会,我还想问问夏石君,这段时间我能不能住你家里。”
“你说什么?”
“我会给你钱的...额,借住金?”
“我觉得这恐怕不是钱的问题。”夏川僵硬地看向风早前辈她们,她们却不知为何一脸不想与此事相关的神色。他本就与这些前辈们还不算太熟,想问她们家里的情况也无法开口。“庆功会又是怎么回事?”
“咦,夏石君你不是答应了吗?”风早前辈一脸“你不要说话不算话”的神情。
夏川顿时想起了“梦里”的事,自己只为快速结束电话似乎是答应了什么。他当即一脸苦色。
“就算如此,也要演奏会开完再庆功吧,给我时间准备...”
“你说什么呢!”风早前辈拄着拐杖走来,没被吊在胸前的唯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庆功会当然要提前办,不然演奏失败了去哪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