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村民们。
空口无凭，难以取信，但陆有自己的的办法。
他将提取到的记忆，加上自己昨晚的经历数据化之后，以投影的形式展示出来。
既然这些村民都把他当做实力高强的灵能者，陆一时也难以解释，索性就继续利用这一点，反而更容易让村民们相信这些画面的真实性。
“怎么办！那些人要来杀我们！”
“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老周，你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或是沉默，或是慌张，而最为不安的，自然是老周了。
但是老周又能有什么办法，它也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只能向陆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偏偏这个时候，陆却迟迟不语，似乎连他也没有主意。
林汐原本对这些村民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在得知了前因后果，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听说这些村们现在即将被幕后黑手灭口，林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她现在也没有主意：“阿陆，你倒是说话啊，难道就这么放着这些人不管了吗！”
“无能为力。”陆僵硬地摇了摇头“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他们等死吗！”
“各自逃命，或有生机、”
“你这叫什么话！”林汐当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你知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家伙！他们可是罗刹榜的人！”
林汐虽然是无心，但是“罗刹榜”这三个字显然把这些村民们吓到了，刚刚还只是有些紧张和不安，这下彻底乱了，甚至有人怒而指责老周。
“什么！居然是罗刹榜！”
“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啊！”
“老周！你必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你这是害了全村人啊！”
“新增观察档案，罗刹榜，记录开始。”陆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能否具体解释，罗刹榜为何物？”
“你连这都不知道？”林汐先是有些意外，但考虑到陆在宗门待了多年，对外界不了解也是正常“不过说来这是一桩丑事，罗刹榜大概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的一个杀手组织，干的就是拿钱买命的活，本来这种组织江湖上屡见不鲜，但罗刹榜却因为在十年前暗杀了上任天尊一战成名，十二宗门联手欲将其铲除，不料整个罗刹榜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遁于无形，还又陆续暗杀了好十几位宗门的长老，最后新任天尊只得与罗刹榜谈和，约法三章，彼此互不再犯，实际上等于是默认了罗刹榜与仙道各宗门平起平坐。”
林汐尽可能简略地进行了表述，但从她的语气来看，显然很不情愿。
一个杀手组织，杀了仙门象征最高权力的天尊，以及十多名仙宗要员，最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这些村民们也能明白，对于号称统领天下的十二大仙宗来说，和罗刹榜的交锋其实是一场惨败，所谓约法三章，其实更多的是保留颜面的挽尊。
现在村民们的对手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组织。
如果要说是否有一线生机，那就只有……
所有人都向陆投去希冀的目光。
“记录完毕。”陆说道“建议不变。”
“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基于先有情报推演，最佳情况可抵御三次正面攻势，单次预计减员，30%……我是说，三成，第二次预计减员七成，第三次九成，第四次，全灭。”
尽管这只是陆在脑内的兵棋演算得出的结论，但在村民们听起来就像是预言和判决。
林汐也急了：“阿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种话！”
陆只是冷冷地回答道：“现实存在，无法回避，谎言，于事无补。”
此时，林汐越发觉得这个平常就很“冷”的男人更加无情了。
但是林汐还是小看了陆，他还可以更“无情”。
只见陆再次放出投影：“推演模拟最理想状况，演示画面投放。”
这次出现在画面中的是村民们，而且还是“强化版”——除了武器，陆根据星界军的标准配置为他们“装备”了基本护甲和外骨骼，默认他们具备了一个星界军应有的战术素养，并且还提前设置了防御工事。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名黑衣人正面发起突击，双方爆发激战。
村民们就这样看着“自己”战斗，负伤，挣扎，倒下，最后以各种方式惨死在黑衣人的刀剑之下。
许多人看到自己“阵亡”时，都害怕地捂住了脸。
最后，第一轮袭击在两台冥灵护卫的重火力辅助之下，勉强将敌人击退。
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的攻势，人员越来越少，两台冥灵护卫的损伤也越来越严重，直到最后，所有村民全部战死，两台冥灵护卫遭到重创之后，被对方“回收”。
尽管只是推演的画面，但是村民们知道，画面中的罗刹榜杀手只会更凶残，而且多半会采取偷袭，绝对不会正面攻击。
但是村民们却根本不可能像画面中那样战斗，实际的情况下，他们多半一次攻击都挡不住就会全军覆没。
极度的绝望让许多人连哭都哭不出来，直接当场晕厥。
陆却还要继续补刀：“复仇，动机合理，行为鲁莽，从奴隶变为傀儡，命运，从不在你们手中。”
林汐听不下去了：“喂！阿陆你不要太过分了！不帮忙想办法就算了，怎么还帮倒忙！”
“事实如此。”
“你……你简直……你简直不是人！”
“哈……”陆轻笑一声——“不是人”这个三个字对陆的杀伤力非同一般，可以说是直接捅进了心窝里。
不只是因为有无数人对陆说过同样的话，更因为有时连陆自己都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人”。
冰冷的逻辑，残酷的方针，源自陆需要解决的往往都是最艰难复杂，而且生死攸关的问题，容不得半分的幻想与侥幸。
林汐此时决心已定，毅然决然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这些村民的性命！过去宗门弟子造的孽，现在由我来一并偿还！”
即便如此，陆还是能狠狠给她泼上一盆冷水：“献上人头，交予村民，或许可保全众人。”
“这……”林汐瞪大眼睛看着陆，她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的震惊和愤怒。
而最让林汐觉得可恶的地方是，她知道陆说得是对的！
如果把她这个玄天剑宗少主的人头献给罗刹榜，自然是大功一件，是有可能换来这一村人的生机。
陆没有说话，只是用那一贯冷漠的眼神看着林汐。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林汐一咬牙，看向一众村民“诸位！宗门欠诸位的血债，我还了！”
说着，林汐猛然抽出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横剑一抹……
“锵——”
一声铿然，林汐的剑被一股力道打飞了出去，只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不用说，出手的人正是陆。
“你干什么！”林汐怒斥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我就以死证道！起码不辱此生！”
“以上，仅为备选方案一。”陆说着，慢慢移动视线，看向村民们“上述方案，可图苟安，生杀大权，仍在他人之手。”
村民们也默默低下头。
他们对玄天剑宗的仇恨是真，但不想要继续成为任人奴役摆布的棋子也是真。
陆对这些村民发出了灵魂之问：“自由，源自战斗，牺牲，乃自由之基石，你们，愿付出何种牺牲？”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短暂沉默之后，老周第一个站了出来：“仙尊，您要是有办法就直说吧，想要什么都可以，就算你想要我这条老命，拿去就是了！”
“一人。”陆说道“尚缺二十九人，多多益善。”
听到陆这么说，村民们心中虽然恐惧，却看到了一丝希望——也就是说，如果愿意付出三十个人的生命作为代价，陆就有办法为他们化解这次的危机。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总得先告诉我们吧！”
“是啊，仙尊你就直说吧。”
陆终于说出了他早已想好，却直到现在才做好全部铺垫，可以盘托而出的方案：“接受赐福，化做钢铁之驱，不屈之武，或有一战之力。”
然而，这个方案在林汐听来，还不如先前那个让她去死的方案靠谱。
这是一群农民，别说没有灵修根基，就连武道根基都没有，而他们的对手，是能够把仙宗十二大宗门杀得被迫讲和，高手云集，穷凶极恶杀手组织的罗刹榜，根本就没有半分胜算。
现在陆居然说只要牺牲三十个人就能让他们对抗罗刹榜？这不能说是希望渺茫，只能说是天方夜谭。
“阿陆，你不是说笑吧？！”
“成功率，百分之……我是说，三成。”
从毫无希望，变成三成胜算，这几乎已经是最可靠的方案了。
“照顾好娃儿！我去了！”一名男子拥抱了身边的妻子，义无反顾地站起身来“算我一个！”
当有了第一个人站出来后，越来越多的人纷纷效仿。
战斗与牺牲，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