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通常是一个对自家宅邸的谦虚说法,但是对钱海潮来说却并不完全是这样,因为他带陆前往的地方上面,真的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寒舍”二字。
而这处“寒舍”不只是名字这么叫,实际上也真的是一处寒舍,因为整间屋子是用极地的不融玄冰打造,百米之外就能感受到森寒刺骨的冻气,五湖会的财力由此可见一斑。
“阁下觉得此‘寒舍’如何啊?”
“有趣。”
这一路上,钱海潮就像是一位怀旧的老人,向陆叙述着关于五湖会,以及他自己的光辉岁月。
五湖会是典型的江湖门派,汇聚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之徒,成员中有商人,有水贼,有宗门叛徒,可谓是鱼龙混杂,因此不成气候。
但是从钱海潮执掌五湖会开始,这一局面开始发生改变,他将五湖会的各项生意整合起来,制定新的规矩,并且以铁血手腕贯彻执行,让五湖会从此获得了更多更稳定的收入来源。
利用这些收益作为本钱,钱海潮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兼并其他小的帮派组织,不断壮大自身,成为了十二宗门之外,明面上最大的帮会。
之后,钱海潮更是通过联姻,与罗刹榜这个台面下的真正最强之间强强联手,实力和势力更是进一步得到加强。
在如今的乱世之中,五湖会也是不甘寂寞,大举扩张,目前占据荆襄,江南等地,血火门这种后起之秀与之相比,也要逊色三分。
然而,陆对这些并不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这间“寒舍”本身。
不会融化的冰,显然是不符合物理法则的,陆很快就从这间“寒舍”的建材中探测到了灵能信号,考虑到灵能在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泛用,有一座用含有灵能的建材盖一间屋子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走入屋内,寒气更是逼人,这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寒冷,而是周遭的建材在不断主动抽取热量,即便陆拥有能够硬抗宇宙真空和极寒的强化躯体,也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不过这种程度对陆来说还能抵挡,而且对这座建筑以及建材的好奇对陆来说更有吸引力:“其妙的建筑。”
钱海潮像是给孩童讲故事的慈祥长者一般,笑着娓娓道来:“呵呵,这处屋子本是我花重金为外孙女打造的病房,后来成了她的练功房,到现在,她的功法大成,也用不上了,就变成老朽我的别馆了,哎,阁下不必客气,随便坐,老夫去拿棋具来。”
不只是房屋的建材,内部的陈设也用的相同材料,冰做的圆凳,冰做的圆桌,冰做的陈列架,甚至是冰做的酒器。
所有物品的陈列看似随意,实则自有章法,暗含阵法之妙,实际上,陆已经陷入了一个索命大阵之中。
陆的占卜阵列自然也发现了异常,不过对他来说,这不难应付,反灵能电弧覆盖全身,阻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寒潮。
过了一会儿,钱海潮搬来了棋具,一副榧木的棋盘,一对桑木的棋罐,里面是贝壳打磨而成的棋子,都是非常名贵之物。
钱海潮摆好棋具,随后端正落坐,神秘一笑,拍了拍手:“来人,上酒!”
“是,老爷。”很快,侍女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三只冰制的酒壶和三只小酒杯。
“给客人倒上。”
三只酒壶里倒出了三种不同颜色的液体,一杯朱红如血,一杯澄黄似金,还有一杯漆黑近墨,三杯酒芬芳四溢,浓香醉人,如果闭上眼睛,说这是传世家酿,琼浆玉露,恐怕没人不信。
可是除开灵能影响,屋内的气温是摄氏零下二十度,酒早就应该冻结,所以这肯定不是一般的饮品。
“生化模块,扫描启动。”、
“警告,检测到剧毒物质与未知属性化合物。”
这段陆与自身系统的交流发生于陆的脑海中,并不会被听到。
“奇异的饮品。”
“呵呵,不瞒阁下,这三杯分别是七步蛇酒,三步蝎酒,以及半步蛤酒,不知阁下以为如何呢?”
很显然,陆如果输了棋局,就要饮下这三杯剧毒,明确向陆展示,既有开诚布公的意思,同时也是一种施压震慑的心理战。
只可惜,这种手段在陆的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秉持着“对等”原则的他立即还以颜色。
陆从容地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说着,他将释放电能,将杯中的酒汽化,直接全部吸入,一连三杯皆是如此。
剧毒对陆来说几乎是无效的,哪怕是这种附带了灵能的特殊毒素,毕竟陆可是能够直面瘟疫之神强者,就算是未知毒素和疾病,陆的生化模块也能迅速分析,制造出解药,或者规划出应对方案。
所以,区区三杯毒酒对陆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钱海潮惊讶之余,也流露出几分敬意:“好!非凡之人,果然有非凡之处,老朽佩服!”
随后,陆从容落座:“继续。”
“哦?还要继续吗?”
“当然。”
“呵呵,也好,老朽很久没有遇到你这么有趣的对手了。”钱海潮说着,抓起一把棋子“猜先,黑贴三子,如何?”
“可以。”陆点了一下头,扫描了一下钱海潮的手,发现对方的手掌竟然如同一道屏障,阻断了扫描信号,让他无法得知其中棋子的数量,陆只能随便猜了一个“双。”
钱海潮微微一笑,摊开手掌,里面只有一颗棋子:“是单。”
围棋的规则极其简单,变化却十分复杂,即便拥有强大算力的陆也无法穷极其中的所有变化,或者说,他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样会让游戏失去趣味。
试想,若是真的穷极了所有变化,那会是什么样的一幅景象。
两人落座对弈,一人落下一子,另一人思索半晌,随后投子认输,那对弈从根本上就不成立了。
保留变化,是保留风险,也是保留乐趣。
钱海潮的棋力非常高深,陆的超强算力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因为对方的每一手都落在陆认定的最佳位置上,使得行至中盘,双方仍然是两分的局面。
陆虽然执黑先行,盘面上略有优势,但考虑到贴子,其实双方仍是旗鼓相当。
如果对局继续进行下去,双方无论胜负都不会差太多,甚至有很大概率和棋。
想要拉开差距求胜,那就只有兵行险招,但两人实力太过接近,都不敢轻举妄动。
钱海潮感觉到了陆的棋力深厚,不由感慨“棋逢对手,难得啊,难得……”
陆也久违地体验到了对弈的乐趣:“同感。”
行至中盘,双方大局几乎底定,盘面官子一目了然,双方各自收下几处大官子之后,棋局似乎很难再有什么大的波折了。
这时,钱海潮忽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唉,厉害啊厉害……老朽果然是老朽了啊,我看这局,不如和了吧。”
话虽如此,可末了,钱海潮却在陆的一处角空上落下一子。
这是一处不易察觉的破绽,看似净活的一块棋瞬间出现了了劫杀的可能。
然而从大局上来看,这处劫争对陆有利,因为钱海潮的一处边空的棋形有些许漏洞,可以提供很多的劫材。
但陆很快看出,这是一个陷阱,因为对方可以弃劫强杀,进而形成大转换,从根本上改变眼下两分的局势,让本来已经明朗的局面再添变数。
陆看了看盘面,点了点头:“和棋。”
说完,他也落下一子。
钱海潮定睛一看,这一子和钱海潮最后一步棋有异曲同工之妙,若继续下去,双方将在四处地方形成大转换,进而改变整体局势。
原本的活棋被分割孤立,必须重新连回做活。
原本的死棋则生机乍现,突然就成为了战力。
如果继续下去,将让这盘棋重回中盘。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天下大乱。
钱海潮看着盘面,良久,才长叹一声:“唉……果然不服老不行啊。”
“承让。”陆站起身,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许久“告辞。”
钱海潮没有阻拦:“呵呵,有缘再见。”
陆并不知道,这是第一次有外人活着走出这间“寒舍”。
钱海潮捋着胡须,一脸心满意足:“呵呵,果真是人中龙凤,乱世枭雄,外孙女的眼光不差。”
离开寒舍,看到陆从里面出来,等在外面的侍从露出惊诧的表情,因为先前他们满以为再次看到时,多半陆已经是一具被抬出来的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甚至直接人间蒸发。
钱海潮人称笑面阎罗,面相慈善,对人看似和蔼可亲,实则杀机暗藏,被他“请”进寒舍的,大多是钱海潮准备亲手消灭的敌人。
寒舍中的玄阴杀阵,用来“待客”的衔命酒,还有钱海潮自己,酒是暗藏其中的三大杀器。
然而,陆却是自己站着走出来的,换言之,他成功连过三关。
侍从凑上前去询问道:“阁下无恙否?”
“安然无恙。”陆的气息平稳,回答从容不迫,却是惊煞旁人。
连钱老爷子都奈何不了他,此人果然不简单!
自此,陆在这个世界的传奇也由此又添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