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只见窗外昏暗，林汐以为已经到了晚上，于是猛然起身。
随后，她想起这是在鬼城酆都，一个没有昼夜之分，永远灯火通明的异域之城。
只有通过特制的时晷，或者街上定时的打更人才能知道当前的具体时间。
“我到底谁了多久啊……”林汐按了按额头，感觉有些昏沉沉的“咦！？云娟妹妹哪去了？！”
林汐明明记得，自己是和杜云娟一边讲故事，一边哄她睡着的，之后自己也困了，就跟着一起倒头睡下了。
不过很快，屋外大厅就传来了杜云娟的声音。
“哇，冷脸叔叔好厉害！我也要试试看！”
听起来似乎是陆在陪杜云娟玩耍，林汐也就放心了：“真么想到，那家伙也会陪孩子玩。”
林汐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热闹的鬼市永不歇业，被称为不夜长街的鬼街更是亮如白昼，繁华得仿佛不像是人间之地。
然而，林汐很清楚，这里是鬼城酆都，这里的繁华并不属于她。
放下窗帘，林汐看了看房间里的时晷——自己大约睡了三四个时辰，距离大会召开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时间还很充裕。
林汐走到梳妆镜前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和陆一同赴约。
这时，林汐听到外面又传来陆和杜云娟的对话。
“哇，这个……好粗，好热！感觉好可怕的样子！”
“握紧，稳住，注意力道，慢慢放入。”
“不行的！这样根本放不进去！”
“不必急躁，稍作调整即可。”
“咿呀——！好痛！不好了！要裂开了！”
“正常反应，放松。”
“哇！动起来了！好厉害啊！”
什么情况？！难道阿陆那家伙对一个孩子出手了吗？
林汐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冲厨房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大姐姐，你醒了啊。”
“我……呃……是啊。”
看着向自己打招呼的杜云娟，林汐有点懵，
只见杜云娟穿着一件看上去就非常厚实严密，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的古怪白色服装，如果不开口的话，林汐根本看不出来里面的人是谁。
陆则是在一旁，一只机械臂正把某个圆柱形的物体从地板里取出来。
即便隔了一段距离，林汐也能感觉到那件物体所散发出的热量，地板上有一块焦黑的凹陷处，应该就是被这个不明物体砸出来的。
在杜云娟和陆之间，一块杜玉娟的拼版正以悬浮状态快速选装，看上去上面加装了一些东西。
“冷脸叔叔正在帮我改造玲珑八卦板，还教我机关术呢！”
“哦，这样啊。”
真是的，我在瞎想些什么啊——林汐暗暗埋怨自己。
“不过我还是笨手笨脚的，刚刚冷脸叔叔让我自己试试看，结果我没有拿稳，还砸到了自己的脚，把地板也被弄坏了。”
“初学乍练，失误难免，你已尽力。”
陆并没有责备杜玉娟的失误，同时用机械臂将掉落物收进了一只金属筒里——这是陆从一把动力武器里拆出来的能源装置。
林汐环顾大厅，在她睡着的这几个时辰期间，这里明显多了不少东西。
装满书的箱子又多了不少，林汐粗略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箱内最上层的《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
看样子陆是真的又出去弄了一堆医书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造型奇特的刀剑斧钺，以及许多林汐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金属造物，而且许多已经呈现出被拆散的状态。
不用问，这些也一定是陆从鬼市上淘回来的。
但是，这买得也太多了吧。
林汐摇摇头，耸耸肩——算了，反正不要钱。
尽管怎么看都不像，但陆一直自称所使用的都是机关术——反正随他怎么说吧。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稍微懂一点的了，林汐问道：“云娟妹妹，阿陆说的东西，你能听懂吗？”
杜云娟摇摇头：“有些听得懂，有些听不懂，但是都很有意思，感觉学到了很多呢。”
“学无止境，循序渐进，不必急于一时。”陆说道，似乎是在鼓励的意思。
接着，杜云娟问出了一个林汐也很想知道的问题：“冷脸叔叔，你是不是鲁家或者墨家的传人啊！”
“不是。”陆回答得很干脆。
看来，关于陆身世来历的又一种可能性被否掉了——林汐心想。
“不是吗？那冷脸叔叔是哪个门派的？”
“机……”机械教三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陆反应快“密。”
“这样啊……”杜云娟也没有追问“没关系，太师父说过，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嗯。”
“不过，冷脸叔叔真的好厉害！玲珑八卦板现在能做好多事了呢。”杜云娟一边说，一边向林汐展示经过改造的拼板。
林汐虽然看不懂，但也很好奇：“那能做些什么呢？”
杜云娟挠挠头：“唔，我还没有想好。”
“无固定答案，发挥想象，潜力无限。”陆说道。
他早就看出，杜云娟随身携带的这些拼板是制作精巧的机关，只是结构略有些原始，而且过于依赖灵能来操控。
陆给每一块拼版都加装了独立的动力装置以及其他一些东西，虽然使得每一块拼版都变厚了一倍，但操控者却只需要更少的灵能就可以实现长时间控制，同时还赋予了这些拼板更多的功能。
日后如果还需要进一步改造，也有足够的能量冗余度。
这时，林汐注意到陆的两只机械臂一直都在书写着什么，刚想问，两只机械臂同时停止了工作，将两本册子递到杜云娟面前：“基础理论，务必熟读，日后考核。”
“谢谢冷脸叔叔！我会好好学的！”杜云娟开心地接过两本厚厚的册子，随后立刻就去屋里认真翻阅起来。
能让一个孩子乖乖看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汐本以为陆只是陪孩子玩，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认真，刚刚扫了一眼那些册子，每一页的内容都是满满当当的，而且图文并茂，全都是用陆的机械臂现场绘制而成，甚至有点机关术秘籍的感觉了。
“看不出，你教得还蛮认真的嘛。”
“天赋异禀，人才难得。”
陆对杜云娟的天赋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三万多年来，除了杜云娟之外，只有两个学徒得到过陆这样的赞誉。
而且在陆看来，杜云娟的天赋可能还要更胜一筹。
杜云娟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科学训练，也不懂各种机械原理，物理法则，但是，她有一双特别的眼睛，以及超凡的理解能力。
她可以“看”到那些装置中能量的流动，甚至可以通过对能量流动的观察反推运作原理。
这样的能力连陆都是经过多年的实践，外加深度改造之后才得以实现的，而杜云娟则是与生俱来。
哪怕在陆原本的世界，统治者上百万个星系的人类帝国拥有天文数字的人口总量，但是能称得上是“人才”的，依然只是凤毛麟角，天赋，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陆知道，自己所进行的事业仅靠他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他总是在孤军奋战，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想要孤军奋战。
任何的可塑之才在陆看来，都是无价之宝，陆会教育引导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战友。
“你要是这么喜欢这孩子，就收她当徒弟呗。”林汐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却发现陆的表情一下子阴郁了许多，眉头明显耷拉了一些，流露出几分明确的伤感。
“不必。”陆回答道，尽管仍旧是那毫无平仄的声线，但声音似乎比平常要小一些。
林汐赶紧说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心上。”
“曾遭背叛，心有余悸。”
“哎？”
这是陆第一次主动透露与他自己相关的信息。
一路走来，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之外，陆从来没有说过任何有关他自己身世来历的事情，而且似乎永远不打算说的样子。
而这一路走来，林汐也没有问这件事，因为这一路太匆忙，各种各样的状况逼着她必须不断向前，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来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林汐只需相信，陆绝对是可靠的，这样就足够了。
而陆也仿佛真的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可以不眠不休，一刻不停地前进，任何外物都无法干扰他的运行。
现在看来，陆似乎并非真的“无懈可击”，他也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不轻易显露。
“你是说……你曾经被自己的徒弟背叛过？”
“嗯。”
“他是谁？做了些什么？”
“不可饶恕，亦无可挽回。”
听到这个回答，林汐就不太好往下问了，揭他人的伤疤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早知道就不问了——林汐暗暗后悔。
好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缓解了尴尬。
“是谁？”林汐隔着门问道。
说话的正式负责服侍陆和林汐的修罗使：“二位贵客，鬼尊有令，本应于今日召开的英雄大会，因故推迟两日，望贵客见谅。”
“能告知推迟的具体原因吗？”
“在下只负责传令，并不知晓详情。”
“知道了。”
大会延迟两天，也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