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的一通操作,让林汐看得是一头雾水,唯一知道的是,就像陆说的那样,最后的结果是“十拿九稳”。
林汐唯一能算明白的,就是当前到底是亏是赚。
当一开始连续亏出了三万两黄金之后,她差点就以为带来的钱恐怕也得亏在这里了。
不要说是林汐了,就连那些修罗使都在小声议论纷纷,唯有钱海潮始终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随着陆开始从大量抛售转为大量购入,价格开始逐渐回升,被陆扰乱的粮食,和盐铁的价格逐步回归了正轨,而陆也开始逐步清仓退场。
不同于一开始不断抛出大单的凶狠砸盘,这次陆采用的是细水长流式的分批分次出货。
而且,说是出货抛售,却也不是那种只出不进,而是一种类似蜗牛爬杆式的,抛一部分,然后又买回来一部分的操作,完全不像一开始那样“大开大合”。
陆所发出的操作指令不仅更加频繁,而且也更加精细,几乎没有一笔单价超过一千两黄金的单子,和刚开始上万两黄金的大手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汐自然是完全看不懂的,她本就不懂商贾之事,更别提货行里这种了,连钱海潮此等老江湖都直呼玩不转的高端玩意,她更是一头雾水。
当然,对陆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复杂操作,要说原理,也无非是数据加人性罢了。
先通过足够大的抛盘制造恐慌情绪,压低价格到一个非理性的水准,然后开始以超低价接盘,重新把价格拖起来,最后慢慢出货,让价格在基本稳定的情况下,把自己手里的契据变成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一箱箱黄金被搬到了贵宾室,粗略一看,至少是开始时的六七倍。
当最后一笔契据被成功抛售之后,负责报账的修罗使也汇总出的价值:“启禀,钱老爷子,陆先生,最后总价是黄金四十一万两千四百两。”
“哈哈……好,好!”钱海潮大笑着连连拍手,不只是因为赚到了钱,更是因为看到了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此等手段,真是让老朽大开眼界啊,没想到陆老弟不仅修为高,棋艺高,连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老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哈哈……”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对陆来说,除了他本就对这一套操作轻车熟路之外,运气也有一定的成分。
正是因为这里的交易系统和规则相对原始,因此所有的交易者之间的信息差是极大的,否则陆的初期操作也不会那么顺利。
林汐怎么也不敢相信,从最开始的巨亏到大赚,居然来得如此梦幻,就算是和钱海潮对半分,也有十五万两黄金,这笔钱对于现在已经相当拮据窘迫的凌云城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高兴归高兴,可是林汐仍然觉得非常困惑。
之前她困惑的,是陆到底在做什么。
现在她困惑的,是陆怎么敢这么做。
真个过程中,林汐的内心状态忽下忽上,忐忑不安。
与之相对的,则是陆始终处之泰然,那个感觉就好像……说难听的,简直就像亏的不是自己的钱,完全不心疼。
直到现在,林汐都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阿陆,你怎么就能一点也不慌的?”
陆平静地表示:“患得患失,何成大事。”
简单地八个字,确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壮阔气势,甚至让林汐觉得,面前的陆仿佛瞬间高大了许多。
“呵呵,老朽也有几个疑问,陆老弟可否不吝赐教啊?”
“请讲。”
“方才你有意压价时,凭什么就能断定能成功?”
“贪婪,恐惧,信息不对称。”
凭借脑中的数据模型,陆能够判断出技术上的可行性,然而究竟能发挥到什么程度,则是得靠对于人性的把控。
制造恐慌,而且是非理性的恐慌,让所有人产生“啊?发生什么事了?”,或者“赶紧抛,不抛就完了。”这些想法,之后,在现场这种人潮涌动的情况下,就会出现陆想要的情况。
钱海潮点点头:“那之后,你又为何不在最高价处全部抛出?”
陆回答道:“并非不想,而是不可能。”
如果是普通的人,在价格最高处抛售是可能的,但是陆的身份是操盘者,他手中的大量契据一旦抛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接盘的,那样只会重演他最开始进行的砸盘情况。
而在后期,陆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以较高的价位逐步将手中的契据全部卖出变现,不仅不能随意砸盘,甚至当出现了可能的暴跌趋势前,就要自己再买回来一部分,把价格抬上去,以此让价格稳定在可以盈利的区间。
如果说最开始砸盘,然后超低价收购,玩的是心理战。
那之后小心翼翼地精准出货就是真技术了。
陆非常耐心地,毫不吝啬地以他的方式进行了详细解释,完全没有半点藏私。
钱海潮听完,连连点头。
“嗯,说得好!够老辣,陆老弟,老朽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钱海潮夜颔首表示认同,端起茶碗,划了划杯中的茶叶“不过,有件事,老朽还是得提醒你,那就是……啊,好像已经来了。”
说话间,只听贵宾室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的占卜阵列上也早就显示出了有人过来,而且其中一人的灵能信号是先前有过记录的。
随后,房间的大门被直接打开了,清越出现在了门口,身后隐约可以看到不少的修罗使正在走廊移动,看样子似乎是要封锁此地。
“千面罗刹大人有令,今日休市清账!各位明日请早。”
没等陆作出回应,钱海潮便“铿”地一声扣下了茶碗的盖子,抬起头来,慢悠悠地说道:“呵呵,今儿是怎么了?号称不夜不休的鬼市,居然也有休市的时候?老朽我还真是活久见啊。”
钱海潮的女儿是鬼尊的第三任妻子,而他本人更是司掌鬼街,出现在此虽然合理,却是清越玩玩没想到的,连忙行礼:“在下失礼,见过钱老爷子。”
“这几百年都没遇到过一会的事情,今儿个怎么就要破例了呢?是不是得给个说法啊?”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请……”
“好了,不用跟老朽打官腔。”钱海潮打断了清越的话,这种场面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小儿科,不用说都知道怎么回事“当然了,老朽也不是要为难你,就是问问,咱们鬼市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凡事都有规矩,你说对吧。”
清越当然明白这个意思——不管怎么说,这笔账得认,这是关乎罗刹榜信誉的大事:“钱老爷子您说的自然在理。”
看破不说破,彼此心中自有默契,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一个人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姓陆的,你给我出来,我血屠今天定要让你……”血屠一边吼着,一边闯了进来,结果一进屋,就看到了钱海潮,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哟,钱老爷子,小的有礼了。”
钱老爷子眉头微沉,嘴角轻动:“呵,我刚刚说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对了血屠,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我……我……”平常脑子就比较直,没什么太多心眼的血屠,这个时候却突然福至心灵,编出了一套说法“哦,回钱老爷子的话,我刚刚是想说,今天定要让他跟我去见小姐。”
“哦?请客需要这么大阵仗?至于吗?”
“当然需要!钱老爷子,您是不知道,这家伙的架子大得很,上次在黑石镇,都是小姐亲自出面,才请得动她,刚刚小姐跟我打了个赌,说我要是能把他请去落缘宫,就赏我五百两银子!”
血屠这一番话,听得一旁的清越都愣住了,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血屠这家伙·究竟是脑子不好,还是脑子太好。
话说得很离谱,却又在情理之中,还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连陆都有点分不清这家伙刚刚说的是真是假。
“呵呵,你小子啊,说你笨,该机灵的时候倒是蛮机灵的。”钱海潮也没有深究,一笑置之,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陆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今天老朽很尽兴,咱们下次再见,不过也提醒你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陆自然明白钱海潮的意思——下手太狠,赢得太多,是有可能让人恼羞成怒,直接掀桌子的。
尽管这种情况对陆来说,也是司空见惯了,但他还是对钱海潮的善意提醒表示感谢:“谢谢关心,自有分寸。”
“好,有分寸就好。”钱海潮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吩咐手下“好了,把老朽的那份拿上,回去了。”
看到钱老爷子的手下搬走了这里,血屠和清越面面相觑——怎么钱老爷子也掺和进来了?而且居然还跟陆站在一边。
而且更大的问题是,那现在还能把人请去落缘宫么?
这时,陆倒是“帮”了两人一把。
“先行离开,由我应付。”陆转过身,对林汐如是说道。
林汐立刻就明白陆是打算只身赴约:“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无妨,照顾孩子。”
“这……好吧,你也要当心。”
让杜云娟一个人在天星阁里大半天了,是该回去看看情况。
接着,陆对两名柳如烟的近侍说道:“同意赴约,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