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巴城疑云

作者:落英飞雪 更新时间:2023/7/29 18:36:55 字数:10147

玛莉亚离开公共墓地后,立刻赶回商队所在之处,之后不久便到了商队接受城门护卫的盘查的时候。玛莉亚向城门护卫亮明了身份并向其告知途中遭风暴旅袭击的状况,但并未透露商队走私军火之事。

“玛莉亚将军,情况我们都明白了,盗贼团的俘虏我们会接收的,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城门守备队长向玛莉亚询问道。

“那就帮商队找一家合适的旅店住下吧,大家一路赶来都累坏了。”玛莉亚回答道。“最后一件事就是立刻安排人引我去驻军司令部。”。

玛莉亚在向导的引领下前往巴米特驻军司令部,罗塞蒂则策马跟在玛莉亚的身后。

“罗塞蒂小姐,我去司令部是有要事要办。”玛莉亚回头看向罗塞蒂说道。“你跟着我怕是有些不合适。”

“我正巧也要去司令部办些事,只是和您同路罢了。”

玛莉亚听完,打消了心中的顾虑:“罗塞蒂小姐,之前和你聊天的时候,记得你说过你今年也是十九岁,和我同龄。”

“不错。”

“那你就不必老是用‘您’来称呼我,毕竟我不是你的长辈。”玛莉亚笑道。“另外,我也不喜欢因为军人的身份被特殊对待。”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像一般朋友那样直接以名字相称吧。”罗塞蒂欣然接受了玛莉亚的提议。

二人谈笑之间已经来到了巴米特驻军司令部的门前。

玛莉亚向司令部前门的守备军官亮明了身份,后者在获得上级准许后,亲自将玛莉亚与罗塞蒂引导至司令室门前。

玛莉亚正欲敲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转头向罗塞蒂问道:“话说回来罗塞蒂,你到底是想向司令官请求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吗?巴米特在战前的行政机构到现在还没恢复,所以目前是驻军司令官代管行政。”罗塞蒂轻车熟路般道出了巴米特的市政现状。“我这次来巴米特有着学术上的目的,所以需要进入市政档案馆查阅一些有保密等级的资料,而要成功调出这些资料则需要驻军司令部的批准。”

“我懂了。”玛莉亚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你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我走后门,对吧。”

“这也没什么不妥的吧,在这世上要做成事总要靠些关系。”罗塞蒂扶了扶她的眼镜,神色平静如常。“反正我无论如何都得从司令部拿到许可,如果能直接从最高责任人这里拿到批文的话,不就再好不过了吗?”

“好吧,我会和司令官说说看的。”玛莉亚边说边打开了司令室的大门。

进入司令室后,首先映入玛莉亚眼帘的是一副中心绘有剑盾图样的天蓝色挂毯,接着是挂毯之下安坐于办公桌后的慈祥老者。

“师傅?!”玛莉亚惊呼道。

“许久不见了,玛莉亚,你还好吗?”巴米特驻军司令吉拉特·罗什福对玛莉亚说道,脸上充满了关怀之情。

玛莉亚离开驻军司令部时已是黄昏时分。玛莉亚一边向商队下榻的旅店前进,一边在脑中思考着之前与吉拉特商议的计划。

“玛莉亚,你可算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玛莉亚的思绪。

“罗塞蒂,你还没会旅店吗?”

“老实说。”罗塞蒂看着玛莉亚,巧笑嫣然。“你身上有太多事情让我好奇了,所以没法在旅店里老师呆着。”

“是吗,我倒是不这么觉得。”玛莉亚试图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

“吉拉特元帅是指挥王国军取得安博米尔会战胜利的英雄,你则是元帅的左右手,是使元帅成为王国名将的关键人物。”罗塞蒂显然不愿按照玛莉亚的意思去做。“这点我早就知道,但你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止于此,毕竟元帅办公室上那副挂毯上的纹章和你战时披风上所用的纹章完全一样。”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玛莉亚提议道。言毕,玛莉亚起身离开驻军司令部的门前大街,罗塞蒂则紧随其后。

二人无言地走到巴米特城中的运河堤岸上。因为巴米特的水门尚未被修复,所以巴米特城中的水上交通至今仍陷于停摆的状态,往日因旅人通行与货物装卸而繁忙不已的运河两岸如今也是一片萧条之色。

“我其实是被元帅收养的战争孤儿。”玛莉亚望着没有任何船影的河面对罗塞蒂说道。“我自幼跟在元帅身边,向他学习武艺与战略战术,所以后来加入王国军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元帅也在我加入王国军后允许我使用他家族时代传承的纹章。”

“难道你的精魄之术也是向元帅学习的吗?”

“果然被你看出来了吗?”玛莉亚转过身看着罗塞蒂,眼中稍显钦佩之色。所谓精魄即人自出生起便自带的一种精神能量。尽管每一个人都拥有着精魄,但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将精魄之力外化为武器。这种将精魄之力外化并以之强化自身肉体力量的技术称为精魄术。对优秀的精魄术者而言,以肉身硬接刀剑也是不在话下之事。

“我和元帅的关系亲近,在政府与军中算不上什么秘密。”玛莉亚继续说道。“但现在元帅和我的处境都有些微妙,我不想引起一些可能让元帅更加困扰的流言。”

“你是说齐亚克宰相近来一直在打压军队的事吧。”

“你真是是历史学院的研究生吗?”玛莉亚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还是说现在历史学者们都很关心时事政治?”

“其实我主修的是王国的军事与战争史。”罗塞蒂回答道。“所以对王国军队与政府的关系自然也有些兴趣。”

“原来如此。”玛莉亚放弃了继续深究罗塞蒂熟悉王国军政关系一事的想法。“其实直到刚才进入司令室前,我都不知道师傅他原来是巴米特的驻军司令。”玛莉亚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为难的表情。“尽管我们确实是无意间再会,但外界要是知道此事就未必会这样看了。”

“你是说宰相一方的人会觉得你们有所密谋?”

“嗯。”玛莉亚看向罗塞蒂,表情诚恳。“所以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随意向外声张?”

“我们可是朋友,朋友的正当请求我自然不会拒绝。”罗塞蒂说道。“只是,我觉得你好像还有别的担忧。”

玛莉亚看着罗塞蒂,犹豫着要不要向她说出最近一直困扰她的关于未来道路的忧虑。权衡片刻后,玛莉亚决定向这位虽然认识不久,但待人真诚的朋友坦白。

“你不知道未来该做些什么?”

“是的。”玛莉亚坦言道。“战争还在进行的时候,我虽然经历了不少痛苦的事,但我至少清楚自己想干什么。我想要变得更强,变得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他人,能消灭那些可憎的帝国入侵者为父母报仇,能让曾经降临在我身上的悲剧不再重演。”言毕,玛莉亚的神情从坚毅转向迷茫。

“但现在,战争结束了。一直以来,只知道战斗与复仇的我不知道除此之外的道路,毕竟从我父母在我眼前被杀起摆在我眼前的选择就只有我至今为止一直在践行的那一条而已。”

“过去摆在你面前的选择确实只有一条,但现在绝不是如此。”罗塞蒂走到玛莉亚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巴米特的运河通向什么地方吗?”

“我记得是通向范德尔河。”

“是的。”罗塞蒂说道。“范德尔河的流域贯通整个大陆,她的干流和分支流经这个大陆上的几乎所有国家。一旦巴米特的水门修复完毕,这条运河一定又会恢复昔日的繁荣,将货物送到水路可及的每一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人生也是如此,通向未来的多条道路其实一直都在。运河的未来在于水门能否被修复,而人的未来则在于自己能否跨过内心的障碍。”

“你是说我应该摆脱自己除了打仗之外做不了任何事的看法吗?”玛莉亚问道。

“我是这么看的。”罗塞蒂回答道。“这只是我作为朋友给出的谏言,至于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谢谢你,罗塞蒂,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与罗塞蒂谈论未来后的第三天,玛莉亚率领着吉拉特从巴米特驻军中调遣的一支人马来到了巴米特西部的山区之中。

“看来,计划进展得还算顺利。”玛莉亚心中甚觉乐观。

三天前,玛莉亚在巴米特驻军司令部将道中遇风暴旅袭击以及商队走私军火之事告知吉拉特后,二人从风暴旅风暴旅装备有王国军现役武器一事出发,很快就推理出巴米特驻军中有人秘密将军队装备输送给风暴旅一事。经过短暂的调查,吉拉特将目标锁定在巴米特驻军军需处处长古兰·雷耶的身上。

玛莉亚提出自己没有将商队走私武器一事告知吉拉特以外的任何人,所以被蒙在鼓里的古兰仍有可能会前往商队下榻之处与商队长进行接头,因此如果可以安排人手进行埋伏的话,有很大概率可以将古兰人赃并获。

吉拉特听完后准许玛莉亚采取行动,果然在第二天便将古兰抓获。被抓了现行的古兰很快交待了他暗中将驻军武器卖给风暴旅以换取钱财的事实,并将他准备与风暴旅进行下一次交易接头的地点——巴米特西部的山区告知了玛莉亚,因此玛莉亚才会率领一支人马在此地埋伏。

“如果风暴旅的头目能亲自前来接头就再好不过了。”玛莉亚在心中暗自希望道。风暴旅的头目萨多兰·基拉原为王国军的步兵上校,因为在战争期间屡次违反军法纵兵掳掠王国平民,遂在战争结束后被王国政府革除军籍。被逐出军队的萨多兰很快纠集了一大批因战争结束而失业的王国军职业军与雇佣军,并以风暴旅之名肆虐巴米特周边的地区。此后萨多兰见自身势力愈加庞大,居然率众潜入巴米特城,袭击为城中银行输送存款的车队,劫夺了数额高达500万第居(安德王国的货币单位)的银币,玛莉亚等人进城时遭遇的城门盘查正是因此事而引发。

考虑到风暴旅的危害已经非常严重,玛莉亚认为必须尽快将其剿除,而要击溃一个庞大的组织,先消灭其头目无疑是最佳的方法,因此玛莉亚一心盼望萨多兰能亲自前来接头。

“他们来了!”玛莉亚安排在山谷口的哨兵匆忙赶来回报。

玛莉亚听毕,立刻拿起望远镜朝哨兵指出的方向望去。望远镜前端所呈现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男子的形象。萨多兰的年纪大约30岁上下,右脸的长疤昭示着他往日的经历,此时正立马于风暴旅众队伍的前方,对着徒众颐指气使,确有一副首领的派头。

“毕德尔上校,一切都部署妥当了吗?”毕德尔是吉拉特分配给玛莉亚的副手,从军多年,经验丰富。

“已经按您的命令布置完成,这个山谷无论是进谷出谷都只有一道谷口,等他们一进来,伏兵就会把谷口锁住,将军和我们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很好。”玛莉亚问完,继续拿起望远镜观察风暴旅的动向。就在这时,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在玛莉亚耳边炸响。

“刚才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状况,玛莉亚竭力维持冷静的同时,立刻要求部下查明原因。

“将军,我查明白了。”片刻过后,毕德尔一路小跑赶来玛莉亚身边。“是一个新兵因为太紧张导致了误操作,提前把用来通知谷口伏兵的号炮给放了。”

“真是混账!”想到马上就要成功收网的目标可能会就此脱走,一向冷静自持的玛莉亚也不禁失了方寸。

玛莉亚言毕,立刻拿起望远镜看向风暴旅方才所在的位置,果然看见萨多兰正在指挥人马撤退。萨多兰的徒众都起着马,而玛莉亚则因为觉得马在谷地伏击战无用,所以事先将部队的所有战马集中放置在远离谷地的某处,如今无论如何是无法追上萨多兰了。

“真是该死!”玛莉亚狠狠地发泄心中的不甘。

“这么说,风暴旅事件现在毫无突破口了吗?”罗塞蒂一面向玛莉亚问道,一边将巴米特市立档案馆中的机密资料的要紧部分抄录到自己的笔记本中。

因为玛莉亚此前成功从身为驻军司令的吉拉特手中为罗塞蒂要来了准许调阅巴米特市立档案馆机密资料的批文,所以罗塞蒂今天得以来到档案馆抄录自己论文所需要的资料。在出发之前,罗塞蒂发现玛莉亚闷闷不乐,所以请她陪同自己来此以调整一下心情。

“是的,在风暴旅逃掉之后,军需处长古兰·雷耶也在羁押所疑似自杀,现在要想继续追查风暴旅基地的所在已经完全没有线索可以依靠了。”玛莉亚神情沮丧地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看开一点,自古以来多有英雄落难而绝处逢生的事,你说不定也有这样的运气呢?”

“那就承蒙你的吉言了。”玛莉亚略感心情舒缓,便决定聊一些别的话题分散一下注意力。“话说回来,你打算写的论文究竟是什么题目,还需要用上机密档案?”

“你知不知道‘三将军之变’?”罗塞蒂问道

玛莉亚听见后,脸色一沉:“你是指大约六十年前由吉尔·霍拉德、利义普·斯宾与利高尔·斯宾这三个叛将发动的政变吧?”

“是的,当时国王路德四世巡行地方的车队正好路过巴米特,你说的这三个‘叛将’在此地商议过后便乘国王无备将其劫持并大肆杀戮随行的政府文官。这次政变的成功使‘三将’及其党羽得以持续控制国政达二十年之久。”罗塞蒂回答道。

“你研究这些有什么用?”玛莉亚明知故问道。

“如今王国政治中严重的文武不和实际上就是肇始于此,这点身为军人的你不可能不清楚。”罗塞蒂毫不留情地点破了玛莉亚的装傻。“你不觉得如果能对那段历史调查清楚,进而找出来文武矛盾的根源,这样便能对今天的王国政治起到一定的帮助作用吗?”

“但愿如此吧。”罗塞蒂的目的其实也是玛莉亚心中的夙愿,只是她不觉得事情会那么容易就得到解决。

“除了这些资料,巴米特的城市风貌也挺让我好奇的。”罗塞蒂继续说道。“这些天城里一直在张罗的大型马市,是经常都举办的吗?”

“是的,几乎每年都有。”玛莉亚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幼年时的岁月。“我依稀记得在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过一次,因为有许多军方和民间的人都来买马,也带动了城里其他行业的景气,那种热闹场面但凡看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

“你怎么不说了。”罗塞蒂抬头看着中途语止的玛莉亚。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可能还有一处线索用来追查风暴旅。”言毕,玛莉亚的眼中再次露出坚毅自信的神色。

巴米特的今年的马市已经持续数天了。尽管有人在开市前预测王国军方会由于战争停止的缘故,减少马匹的收购量,进而对马市的成功持不乐观的态度,但马市开办后的实际情况却颠覆了悲观论者的观点。王国军方收购马匹的数量确实如预期般减少许多,但农业、商业与运输业的战后复兴带来的马匹需求却为马市商人们带来了足以弥补上述收入损失的盈利。

此时马市中一个大型摊位迎来了数位衣着华丽的访客,见到负责人后开口就要购买五百匹哥克马。负责人表示这样大宗的交易一定要老板亲自出面才可以,便立刻跑去摊位后面叫出了老板。

老板是一位美丽的青年女子,一见到访客们便直呼其有眼光:“这几位爷看马确实有一手,这些上好的北方哥克马不光是体格壮、跑得快,而且灵性得很,在冬天会自己用蹄子刨开雪吃低下的草,现在已经是晚秋了,买了它们养着也方便。”

“别跟我们废话了。”访客中的一人显得非常不耐烦。“开个价吧!”

“一匹马300第居,五百匹一口价十五万怎么样?”老板一脸贪婪之色。“我这还是因为您几位买的多,所以给的优惠呢?”

“他妈的,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访客中的一人怒不可遏。“别的摊位最好的马也只有你这里价格的三分之二不到!”

“别人的马什么价格,我管不着,反正我的马就这个价格,你们嫌价太高就别买。”老板露出了有恃无恐的表情。“不过,哥克马可是只有我这家有,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访客中的一人闻言握住了腰间的长剑,显然要发作,却被另一人拦住:“算了,老大摧的紧,钱也还够用,就这样凑活吧?”劝阻的访客言毕,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颇有分量的袋子摆在了桌子上。

老板上前打开袋子,只见里面装满了王国的金币——里斯。

“几位客人,你们这算是定金吗?”

“是的,这袋金币大概有一万第居吧,你先帮我们把马准备好,三天后我们备齐货款来找你。”

“几位客人是要付现金吗?”

“是的,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谁会觉得钱有问题啊。”老板一改之前的傲慢神色,满脸赔笑地应对着几位访客。“几位的客人的话我都记住了,之后一定照办。”

访客们见老板答应接下生意,便转头离去。老板见他们走远了,便撤下头上的帽子,浓密及腰的金色长发随即倾斜而下。

“立刻派人跟这几个家伙。”玛莉亚对身边的部下吩咐道。

玛莉亚率领一队骑兵,走在巴米特西部的一处平原上。与此前围剿风暴旅不同的是,她此刻身披重甲,手执长枪,一副准备率重装骑兵冲锋陷阵的装扮。

玛莉亚一面策马向前,一面朝着身边的男骑兵问道:“迈克,你现在都是一师之长了,没有得到战争部的调令,就擅自听从我这个前长官的命令调动部队,真的好吗?”

玛莉亚离开第94重骑兵团后,部队被扩编为包含重骑兵、轻骑兵、骑炮兵三个兵种的94骑兵师,迈克则由原副团长升格为师长。

“部队长官原则上确实不能再没接到战争部调令的情况下擅自调动部队。”迈克回复道。“但长官在紧急时刻的便宜行事权力也是被上层们认可的,我现在做的正是便宜行事权所允许的事,总不能把近在咫尺的巨盗放跑吧?”

“你现在也变得能说会道了,算是懂得怎么糊弄那些死板的上级了。”看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部队所托得人,玛莉亚不禁由衷感到高兴。

“前几天突然看到将军您来找我,真是把我惊到,心想您怎么知道部队驻扎在巴米特。”

“我也是因为回乡休假,碰巧遇上了担当驻军司令的吉拉特元帅,才知道你们在这里的。”玛莉亚长期没有具体职务,形同于长期休假,因此说是休假也并非是在欺骗迈克。

“说起来,将军您突然来驻地,二话不说就向我要了几十个人,然后今天就说找到了风暴旅的所在地,我虽然按照您的命令行动了,可实际上还是觉得有些蒙……”

“简单来说,就说运气好。”玛莉亚整理思绪,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天来的行动。“前几天,我突然想到了我再来巴米特的路上消灭了五百多风暴旅骑兵的事,而当时巴米特的马市正好也办的如火如荼,所以我突然间受到启发,觉得风暴旅的人可能会伪装成商人来购买马匹以补充损失。”

“所以您问我要的那些人是……”

“我要他们和我一起伪装成马商。”玛莉亚回复道。“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如果要买一匹新战马,那在北方草原成长,惯于在冬季活动的哥克马无疑是首选。所以我假借吉拉特司令的名义,让市场官员把所有马商的哥克马都借给我几天,然后守株待兔。之后没活几天,果然就有人上钩了。”

“我听手下们说了,说您派他们去跟踪那几个想买哥克马的商人,后来还真就发现了风暴旅的巢穴,您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风暴旅盗匪伪装的?”迈克问道。

“其实我也是在靠运气。”玛莉亚微微笑道。“那些人看到我狮子大开口,居然不怎么还价就一口应了下来,还坚持要付现金。如今这个时候,急着买马还要付现金的,还能有谁。当然光凭这些还是无法断定他们身份的,所以我本来就打算派人去跟踪所有有嫌疑的人,只是没想到运气好的第一批可疑的人就中奖了。”

“吉拉特元帅要是知道您盗用他的名义,之后可又要对您说教了。”迈克听后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一个激灵。对玛莉亚说道:“我们今天的行动,您是不是也没知会过元帅?没有战争部的调令也就算了,连元帅也不告知这是不是有些……”迈克本来想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作为玛莉亚的老部下,他当然知道玛莉亚与吉拉特的关系,他也把自己还有自己的部队看做吉拉特派,现在见到玛莉亚瞒着吉拉特行动,不禁有些疑问。

“我们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让部下们准备行动。”玛莉亚不想回答迈克的问题,于是支开了话题。

“明白了。”迈克带着狐疑,调转马头离去。

萨多兰·基拉坐在风暴旅巢穴的王座之上,手执黄金铸成的高脚酒杯,细品着其中的红酒,神情悠然自得。萨多兰出身安德王国北方边境的一个小贵族家庭。因为家门有着为国王服军役的传统,萨多兰自小就被教导一个军人应如何充满荣耀地去生活,萨多兰也曾一度深信自己就该如此活着,直到安德王国与厄尔帝国的十二年战争爆发。

战争爆发时,萨多兰已经作为现役军官在王国军中服役一年有余,自然也就成为了第一批投入战争的王国军成员。参战之初,萨多兰按照自己的信条,舍生忘死地战斗并建立了诸多功勋,他也因此不断得到晋升,但萨多兰的想法很快改变了。

随着战争的持续,萨多兰的许多战友陆陆续续倒在了战场之上,其中不乏在能力和功勋上不逊于他的人物。昨天还作为英雄,美女环簇、赞誉满身,今日变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只能在几句悼念词中留下曾在世间活过的痕迹。目睹了越来越多的这类事,萨多兰开始认为自己往昔所坚信的荣耀、责任之类的信条十分的苍白无力。生命脆弱易碎,与其为他人尽忠守责,不如随心所欲地活着,在死亡来临前尽可能多地享受世间的快乐。

背弃了自己往昔信条的萨多兰,开始放纵手下士兵四处劫掠王国的居民,并让他们拿出劫掠所得的财物中的一大部分“孝敬”自己。当然,如此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不可能逃过王国军监察官的眼镜,萨多兰很快就被革职逮捕并听候军事法庭的审判。不过,萨多兰此时的运气显然很好,他贿赂了负责看守他的卫兵并成功逃了出来。萨多兰成功逃脱之时,正逢王国军整编军队,大量的职业士兵与雇佣军因遭到遣散而生计无着。萨多兰看准机会从失业士兵中召集了两千多人,以风暴旅之名,在交通枢纽巴米特附近落草为寇,劫夺往来商旅,一段时间后便积累了大量财富。

“这世间果然还是钱最重要啊。”萨多兰自言自语道。现在只需要按照约定,做完那最后一票买卖,自己那坐拥财富美女,享乐一生的梦想就能实现了。想到这点,萨多兰几乎就要笑出声来。

“不好了,老大!”一个风暴旅的小兵跌跌撞撞地跑入萨多兰的寝室。

“干什么,急着去火葬场投胎啊!”被打搅了美梦的萨多兰不禁大怒。

“外……外面,您……快去看看吧!”小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萨多兰见到部下如此慌张,也不禁生疑,立刻放下酒杯前往基地高处的瞭望台。

萨多兰赶到巢穴的瞭望台上,见到了一副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一个巨大的营地赫然出现在巢穴所在的山谷谷口的前方匹敌上。营地的区划分明,供士兵居住的帐篷区、放置军需物资的仓储区、供军队集合操演用的广场、供士兵解手方便用的污物区以及包围上述区域的防御工事。这是王国陆军的野战营地,且规模足以容纳兵力达万人的步兵师。

看着这过去无比熟悉的场景突然出现在眼前,萨多兰勃然大怒:“这玩意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把昨天负责的家伙给我带上来!”

昨天负责瞭望的两名风暴旅盗贼立刻被带到萨多兰面前,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我确定昨天还没有这……这东西。”瞭望手断断续续地说着,同时一股酒气从其口中喷出。“至于为啥今天突然会有这……这军营,实在是不知道。”

“你们昨天喝酒了?!”萨多兰质问道

“是……是的。”另一名瞭望手畏缩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萨多兰的眼睛。

“这些杂碎,虽然多少懂得些战斗的技术,但完全不懂得纪律,难怪会被王国军赶走。”萨多兰在心中对部下的失职大加鄙视。王国军一定是在昨天悄悄摸到了城下,而那两个沉溺于酒精的瞭望手则毫无疑问完全无视了这件事。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副手凑到萨多兰的身旁,一脸地焦虑。

萨多兰闻言陷入沉思,巢穴所在的山谷,进出其中的谷口只有一处,而这座谷口已经被王国军的营寨封锁,风暴旅不想被困死在山谷中的话,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召集部下,乘王国军营寨初立,咱们赶紧弃寨突围!”

玛莉亚趴在一座小山丘的后坡,视线略过坡顶,聚焦在山坡下的道路上。与玛利亚一同前来此地的约500名重装骑士,则安静地矗立于坡下,他们的坐骑则无一例外被安上了口套。

“将军,我还是觉得您的计划有些太……” 迈克来到玛莉亚的身边,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有些太天真了是吗?”玛莉亚坦然地说道。

迈克不置可否,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他显然也同意玛莉亚的话。

“让骑兵师的大部伪装成步兵师在风暴旅巢穴前立营的计划十有八九会成功。”玛莉亚神情自信。“因为我发现了巢穴的位置后,立刻就让汉斯队长带了几个人假扮成风暴旅的成员混了进去,交待他们把负责瞭望的人灌醉。”

听到前长官新奇的做法,迈克大感疑问:“既然都派人伪装混进去了,直接让他们作内应岂不是更好?”

“我之前说你确实可以独当一面了。”玛莉亚回过头看着迈克,脸上露出戏谑的神色。“看来,我得收回前言了。”

迈克两手一摊,无奈地把脸别向一边,仿佛再说:“谁让我就这点水平呢?”

“汉斯他们的人太少,而且你忘了吗,咱们带的可都是骑兵。”玛莉亚重新看向坡下的道路,坚定地说道:“骑兵,最擅长的就是在空旷的野外以速度和力量粉碎敌人,而不是在狭窄的城寨中离开坐骑去和敌人肉搏。”

迈克听完玛莉亚的话,点头称是。

“你看,他们来了。”玛莉亚平静地说道。

迈克立刻将头略微探出坡顶,向下望去,只见一支骑马队伍正由远处朝坡下缓缓走来。“不愧是将军。”迈克佩服道,玛莉亚没有回应迈克的赞扬,而是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起这支逐渐靠近的队伍。

透过望远镜的前端,风暴旅残兵败将们的身影清晰可见。风暴旅的成员们三三两两,不成阵列,挂彩负伤者也有不少。尽管他们的人数以目测而言尚有五六百人,与玛莉亚麾下的重装骑士人数持平,但前者在精神与体力上显然已经不堪一战。

“将军,萨多兰果然还是闯过封锁了吗?”汉克问道。

“我没看到他,不过这支全是人渣的败北之师还能作为组织进行活动,说明他们的头目必然还在其中。”玛莉亚坚信萨多兰必在队列中,既然如此,剩下的就好办了。

玛莉亚,来到坡下,拿起长枪向前一指,五百名重甲骑士便立刻开始行动。

五百名重甲骑士按照惯例排成两列队形,以缓步走上坡顶,随后放平长枪,瞄准他们即将撕碎的猎物。

“吹号!”玛莉亚冷静地发出号令。

一阵激昂的号角声,撕裂了当下的宁静。才经历过突围战的风暴旅盗匪们被号角声所吸引,循声望去,立刻被所见景象震惊——数量众多的重甲骑士完全占据了他们侧面的山坡坡顶,骑士们银色盔甲反射的耀眼光芒几乎让风暴旅的成员们几乎无法直视前者,而唯一不那么刺眼的则是骑士们所执的巨大战旗——上面绘有安德王室的四色盾徽。

“是,王国军的重甲骑士!”某个风暴旅的成员惊慌失措地大喊道,这一声喊叫如同对整个风暴旅残余部队的死亡宣判,他的话音刚落,重甲骑士立刻自坡顶冲锋而下,如同用刀切割黄油般,轻松撕开了风暴旅的阵列。

萨多兰遍体鳞伤地斜依在一个树墩前,尽管俘虏他的骑士已经找人为他作了简单地救治,但大量的出险以及连续苦战的劳累还是使他精疲力竭,现在的他连说话都觉得疲惫,可惜的是有人不允许他休息。

玛莉亚策马来到萨多兰跟前,看着这个一败涂地,落魄不堪的阶下囚,冷冷地说道:“萨多兰原上校,旧闻大名了!”

萨多兰抬起头,看着立于马上的玛莉亚,有气无力地说道:“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玛莉亚将军。”

玛莉亚刚才接到占领风暴旅巢穴的骑兵师大部队的报告,萨多兰从巴米特银行劫获的银币已全部被寻获。至于其他想从萨多兰身上获得的情报,玛莉亚则准备带萨多兰回到骑兵师的驻地,对其作更好的治疗后再加以闻讯。

“想办法弄辆马车来,把这家伙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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