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玛莉亚收拾完行李，坐回旅舍房间的椅子上，一边品尝自己事先泡好的茶，一边尽量放松自己精神。
现在离吉拉特去世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了，玛莉亚内心的伤痛也稍稍得以平复。玛莉亚见识过太多的死亡，与亲爱之人的死别也并非是头一回，但这次吉拉特的死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因为他可以说是由于玛莉亚而死的。虽然吉拉特本人在其中难辞其咎，且他临死时也未曾责怪自己，但玛莉亚始终难以从一种负罪感中脱身。
“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玛莉亚的思绪，她赶紧整好仪容，准备迎接访客。
“请进。”来客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正是罗塞蒂。
“罗塞蒂，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事情的善后工作都结束了吗？”玛莉亚见来者是罗塞蒂，便好奇地问道。
“是的，差不多结束了。”罗塞蒂看玛莉亚的眼神躲躲闪闪，坐下后双手也不停地变换着位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吉拉特元帅的事，上面决定不对外公开，而是内部秘密处理，元帅的死亡则解释为因病急逝，没有国葬也没有追勋，生前的荣誉则予以保留。”
“是吗，那还算不错。”这个结果确实比玛莉亚之前预想的结局要好不少，可以说是基本保住了吉拉特的声誉。
“这个处理结果据说是在国王陛下的坚持下做出的，宰相一派曾竭力阻止，但还是被陛下按下了，陛下认为元帅过虽大但功更高。”罗塞蒂解释了从轻处理吉拉特的决定是如何做出的。
“国王陛下的圣明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玛莉亚感慨道。
“不过，我倒觉得不只是如此。”
“这话怎么讲？”玛莉亚问道。
“吉拉特元帅毕竟是曾经受到王国高度追捧赞誉的战争英雄，如今真要把真相完全公之于众的话，元帅的声誉固然受损，只怕王室与朝廷的威信也会受到波及。”
玛莉亚闻言，点头称是。她一直不太喜欢过度介入政治中，但是对于政治运作的原理她还是很清楚的，罗塞蒂的分析确实是切中要害。
之后，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片刻后，玛莉亚率先重开话题：“你来这里就为了告诉我师傅的事吗？”
“当然不是，只是……”罗塞蒂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你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一点不像平时的你，有话就直说吧。”
罗塞蒂闻言，又犹豫了片刻，随即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开口说道：“我担心你会不会因为我欺骗了你的事而怨恨我？”
“你原来是担心这个。”玛莉亚这才明白罗塞蒂进屋以来举止反常的原因。“原来她还是个感情纤细的人。”玛莉亚心中暗道。
“没有这回事。”玛莉亚决定让罗塞蒂放宽心：“你骗了我是事实，但你也是出于职责不得不如此罢了，若是换做我在你的立场，我应该做不到像你一样。”
“你怎么了？”罗塞蒂问道。
玛莉亚将自己对吉拉特之死怀有负罪感一事告知了罗塞蒂。“我明白出于公的立场，我阻止师傅无疑是正确，就算他最终因此而死，我也不应该为此感到责任，但实际上我根本没办法像这样去说服自己，我没办法像你那样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吗？”罗塞蒂开始自言自语。
“你怎么了？”玛莉亚疑惑地看着罗塞蒂。
“不，没什么。”罗塞蒂赶忙说道。“我倒是觉得你有负罪感才是正常的。”
“这话怎么说？”
“因为公私是不可能分清的。”罗塞蒂解释道：“公心和私心混在在一处，便成立人的感情，就好比用水兑酒后，就再也无法区分哪部分是酒哪部分是水了。只要你以私心压倒公心，那么存有私心就算不上因私废公。”
“谢谢你，罗塞蒂，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玛莉亚向罗塞蒂表示感谢。
“教我罗赛就行了，我们不是朋友吗？”罗塞蒂笑着说道。
“那你以后也叫我玛丽吧。”玛莉亚心中多了一丝喜悦，虽然这次巴米特之行失去了至亲的师傅兼养父，但也得到了一个好朋友，人生果然是有失必有德。
“话说回来，玛丽。”罗塞蒂想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察觉到毕德尔有被灭口的危险，难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凭推理和直觉而已。”
“推理与直觉？”罗塞蒂问道。
“是的。”玛莉亚说起阻止毕德尔被灭口那晚自己的想法。“自我第一次伏击风暴旅失败以及古兰.雷耶自杀事件后，我就隐隐觉得其中有问题，因为这些事的发生都过于巧合了。每次都是我几乎要抓到风暴旅的关键线索乃至摧毁整个风暴旅时出现纰漏，这不能不让我怀疑巴米特司令部里除了古兰外还有别的风暴旅内应。其实那时我就多少有点怀疑师傅了，所以剿灭风暴旅巢穴时，我故意瞒着师傅调动部队，但那是比起师傅我更怀疑在我第一次伏击风暴旅时举止反常的毕德尔。”
“反常举动？”
“他那会儿把释放号炮的重要任务交给一个新兵，这实在不是一个有多年从军经验的老军官会做的事。”
“那是什么让你确信吉拉特元帅才是幕后黑手？”
“因为我抓获萨多兰的当晚，他就在94骑兵师的驻地被人暗杀了。刺客的身手极快，而且对军营的地形与岗哨布置了如指掌，这些事不能不让我把更多怀疑的目光放到师傅身上，接着我从毕德尔之前随我伏击风暴旅时的反常举动联想到他可能正是受师傅指派故意破坏我的伏击行动，那么作为师傅与风暴旅联系的知情者，他就有可能参与了其他师傅与风暴旅勾结的行动。因此在几乎所有相关人证都已死亡的当时，他就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个被灭口的人。”
“真是精彩的分析，玛丽。”罗塞蒂称赞道：“或许比起王室军队，王国情报局才更适合你，你之前和我说的关于未来的担忧，现在看来真是多虑了。”
“或许吧。”玛莉亚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举起茶杯呡了一口。“只是现在比起未来的就职问题，我更想念我家夏儿给我泡的咖啡。”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