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时出发，到现在过去将近一个小时，当钟屿山意识到这件事时，她已经在这座庞大的商城中漫步许久。
原地踏步般，在绕了一圈又回到起点，俨然成了散步的模样，怀着既然来了不如看看的想法，钟屿山随便挑了间服装店，走了进去。
“您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帮助吗？”前脚迈进店内，后脚店员甜美热情的招呼声就传来。
“没事，我自己看看就好了。”向着面露微笑的店员回应道，说完钟屿山便朝一边走去，借着衣架子隔开视线。
整间店铺不大，仅用上几分钟，就看过一圈。钟屿山发现这家店主要销售夹克衫样式的上衣，至于男式女式……她不太讲究这些。
对色调的选择、衣装的模样，何必在性别上卡得太死，穿得粉嫩粉嫩的又如何……
当然，如果是设计上就存在的差异的话，另当别论。
至少眼前这些衣物，凭借她贫瘠的知识看来，分不太出男式女式的区别。
虽然不太认识标识上的牌子名，但这些衣服外观的设计正处她的审美好球区。
或许是针织服的原因，选取布料制成，多么张扬的染料色彩，再如何时髦的设计，落在它们身上，都显得朴实低调。而颜色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不同的色块浑然天成般拼接在一起，犹如浪涛般自然而然地过渡的浓墨色彩，在视觉上就给人种恰到好处的美感。
单是对色彩的选用，就让她叹为观止了。
要设计出这样优秀的外观，服装设计师所需花费的时间、精力得多少呢？一想到陈素绮竟也从事这行业，钟屿山迅速断绝了深入思考的念头。
不过颇为厚实、长袖厚领的设计，一看就是为秋冬季所准备的，但是就短袖而言，钟屿山并不在意它们设计上的差异，或许在通体纯色的上衣印上别出心裁的图案更能赢得她的喜好。
钟屿山拿过一件，在内部一阵摸索，翻出一张挂牌，明码标记的近四位数，还是打折后的价格。
“嗯……反正夏天也穿不上。”
打扰了，在店员微笑的欢送中，钟屿山扭头就走，直线离开。
只能说不愧是国贸商城，一二线服装品牌遍地走，不知名却又低调奢侈的品牌更是数不胜数。
真为老妈的事业深感担忧。
但是的确是配得上那个加个的优秀服装，以后或许哪天还会再来也说不定，钟屿山把刚刚那家店的名字给记下来了，一串英文字符。
出到宽阔通达的廊道，钟屿山思索着接下来要去哪。
整座商城总共十层，地上六层，地下四层，占地数十万平方米，卖吃卖喝的一律不作考虑，尽管有些最近正举行联动，有周边售卖；看看时间，一个人看电影什么的也拒绝；而宠物店内的猫猫狗狗感觉不如家里的植物……最后，顶楼的空中花园嘛……
一边思索，一边将想法推翻，不过一会儿，钟屿山沿着一条廊道直走到尽头，相隔一面玻璃墙，看向外边。
外边已经下起雨来，浠沥沥的小雨，夹杂着微风，冰凉清爽的微风。
嘀嗒滴落的雨珠撞破在地面上，化作细小的水花四处溅跃，仿佛山涧间灵动的小鹿。
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才怪……
钟屿山借过把共享雨伞，打算再去商城周边的商店看看。
……
“小姐姐~我们店铺是支持试戴的，如果你喜欢的话，不妨换上看看？”
“嘶……喜欢？”钟屿山怔怔地呢喃道。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就在离国贸商城不远处的一家街道上的饰品店
毫无疑问，这是家女性饰品专卖店，帽子、手链、耳饰、眼镜、发饰……各式饰品目不暇接，应有尽有，在灯光的照耀下、在声调悠扬轻缓的音乐下闪闪发光，犹如星星点点。
为什么会走进这家店呢？
恐怕是就开在隔壁的网吧都应该更有吸引力才对吧？
“您看这款，这是我们店的热销产品。”店员指引着钟屿山走到一个假人头边。
在那呆瓜似的人脸上，头顶着一个通体卡其色的宽边蝴蝶结，除了发箍本体，还留着长长的飘带发带，在蝴蝶结和发带上纹饰着颜色清新的小花。
什么复古法式设计、什么同样款式不同颜色、什么受人欢迎……钟屿山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看着这些小花，细长的花骨朵，簇拥一团的几颗花蕾，椭圆修长的花叶……不正是忍冬吗？
真是富有审美的设计师……素质、品味、修养俱都独具一格。
不得不承认，她被这好看的发饰给俘虏了，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脑海中充满了对色彩鲜艳的物件的遐思求索。
“……买。”
“您要这款是吗？嗯……最近店铺没有相关的活动，原价……”从上升的声调中就可看出店员的喜出望外。
“别说了，我直接付款……！”钟屿山咬牙说道，恨不得把眼睛也紧紧阖上。
“好的！我这就给您包装起来……”
“等下，那个……”钟屿山从下巴开始沿后摸去，从脑后勺抓起一大把头发，“我可以稍微试戴一下吗？”
店员贴心地搬来一面镜子。
到这时，钟屿山才发现自己并不会编织发型，拿着发箍，不知如何下手。
事实证明并非头发长才见识短，头发短的时日从未有过类似的烦恼，因为没有扎头发的必要，但是如今，学习相关的内容看来迫在眉睫。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
“那个……能帮我扎一个，你觉得合适的发型吗？”钟屿山向店员发出求助。
“当然没问题，请放心交给我吧~”店员没有迟疑地答应下来，似乎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看来早就想对娇嫩可爱的高中女生下手了。
看着蠢蠢欲动地向她走来靠近的店员，钟屿山感到寒毛乍立。
在这种店铺内工作，店员显然富有经验，手法娴熟，审美出色，这些都是值得赞美的地方，但是，令钟屿山感到不解的是，店员冰凉的指尖在她脸上滑过，如梳子般抓起一把头发，又任它们从指尖滑落，一遍遍的……
嘴上吐出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还有什么“滑嫩”“丝滑”“绝绝子”之类的词语夹杂其中，这让钟屿山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与标准的女生之间，恐怕是相隔了约莫一个显生宙。
很快，店员就完事儿了。
钟屿山看向眼前的镜子。
短发没有留给店员多少操作的空间，发带只是起到了很少的归拢束缚发丝的作用，比如额前的发丝朝上被压倒，露出光洁的额头，耳畔的发丝向后被归拢，露出轮廓精致、玲珑小巧的耳朵，一言蔽之，就是将发丝遮掩下的五官完全地展露出来。
钟屿山稍稍侧首，看见发带拖着流苏般的长尾垂落，穿插着乌黑发亮的发辫，微微摇晃，轻盈的发箍戴在头上没有压力，也不紧窄，但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要让她来形容这副模样的话，无论多少溢美之词都说得出来，但这真的是她的脸吗？实话实话——从不曾出现在她对自己的想象之中。
钟屿山顺着店员编织的手法拆解下发箍。
“请帮我包装起来吧……”
……
出了饰品店，钟屿山提着袋子，包装商品的礼盒沉甸甸的，手指微微摩挲着粗糙表面的绳带。
竟然被哄骗着购买了这些东西……一天的支出顶的上过去几个月，难道说，一个人有了钱就会变坏真的是至理箴言吗？
钟屿山脑子里还在一次次地回放着，刚刚在镜面瞅见的那个女孩。
——真是可爱。
撑起伞，约车的司机已经发来讯息，催促上车。
纵然下着小雨，街头上行人的数量仍然不减多少。
路旁葱郁茂盛的直干乔木，张开的树冠，每一片绿叶都像满盈的酒盏，不堪重负的枝干弯身，滑落大颗雨滴，还有结成的嫩黄花朵。
雨淋淋的街道，镜子般的雨水在光滑的路面上流动着，流光滢滢，天空荡漾着，像是自下向上看去的广袤海面，通透而清澈的明润淡蓝。
细雨杂风，有人声，有雨声，满地黄花，夏花绚烂。
不禁让人联想到大海的一幕，就在不远处的大海。
翻涌的波澜、高耸的浪尖、雪白的浪花、海潮的清香、遥远的汽笛、酥暖的和风……
好久没有感觉出夏日的气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