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林在那一刻深深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这种级别的战斗，他连参与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过是个随时会被战斗余波杀死的，可有可无的普通人。
对不起，希尔达。
我……太过弱小。
普林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给我——”
突然间，他听到了一声怒吼。
“——看这边啊！！！！”
萨麦尔小山般的身躯，被那个身影一脚踹下了城墙。
普林又睁开了双眼。
“希尔达！你没事吗？”
“啊。”
虽然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口，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但是——
希尔达，还能够继续战斗。
刚刚被击飞出去的时候，她在空中调整好了姿势。只要等到落脚点的到来，她就可以借助那个魔族佬的蛮力，双脚一蹬，反向冲回去。
不过，这一拳，真是痛啊。
希尔达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跟那家伙拼蛮力是行不通了，得想想别的办法。
“嚯，有意思。”
一眨眼，萨麦尔又回到了这里。
“这个力道……很不错。但是，还远远不够。”
只有痛饮血肉，才能让他尽兴。
这种挠痒痒般的攻击，毫无作用。
看着毫发无损的敌人，希尔达只能苦笑了。
‘啧。’
看来，这家伙确实很硬。
她是个拳术师，并不会剑术啊魔法啊之类的东西。
受邀加入骑士团只是因为实力够强而已。
面对这种抗揍的家伙，她也只能干瞪眼。
相性，太差了。
但是，后面就是帕克斯城。
在刚刚飞出去的途中，她看到，有一些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怪物，开始在城里大肆破坏。城里的士兵们正在奋力反抗，他们不见得会输。
不能把这个家伙放到那边去。
她不能后退半分。
不过，掩护一个人撤退，她还是做得到的。
“……普林，去王都求援，这里有我守着。”
求援？
帕克斯城确实需要援军。
这种级别的敌人，连希尔达都无法胜过，还有什么能够拦住它？
普林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但是，她呢？
这里到王都的距离，可算不上短。
就算希尔达真的能够坚持到他返回王都，也不可能等到支援。
她会……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弱者，保护不了任何人。
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离开这里吗？
无边的悔恨填满了他的心灵，令他难以思考。
他艰难的转过身去，开始奔跑。
萨麦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开始厮杀吧！”
它的拳头，对准了希尔达。
‘看来是逃不掉了。’
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因战斗而生，也会……为战斗而死！
“来吧，魔族佬！”
他们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咚。”
拳与拳不断的碰撞，每一次交手都能震碎一寸土地。
从他们拳间迸发出的血液泼洒在大地上，将此处染成了红色。
“咚。”
似乎是不满足于单纯的拳击，腿脚间的交锋也未曾停歇。
但无论是从多么刁钻的角度，双方都能恰到好处的化解，互不相让。
“咚。”
与魔族佬拼脑袋的硬度显然是不太合理的，但此时的希尔达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决死一战，不胜便死！
血与肉的不断碰撞，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气浪，将他们的周围化为了禁区。
这是凡人无法插手的领域。
普林在奔跑。
他听见，身后的声响越来越小了。
希尔达占了上风吗？
不知道。
希尔达会死吗？
不知道。
我会一直这样无力下去吗？
……
他心里的那个声音答不上来了。
为什么不转头看一眼呢？
只需要一眼，也许就能看清楚战斗的结果。
但如果看了那一眼，他……
他无论如何，都再也走不了了。
——要，看吗？
战斗的声音，已经快要消失了。
就一眼。
他最终还是回了头。
“……”
普林停下了脚步。
那个鲜血淋漓的身影，让他再也无法动弹。
明明已经皮开肉绽，连藏在下面的白骨都清晰可见。
明明四肢都已经快要彻底扭曲，连保持身体的平衡都做不到了。
明明血液都快要流干，整个人都形容枯槁。
……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停下。”
别再继续下去了。
“快停下吧……”
已经支撑不住了，不是吗？
“我叫你——”
普林转过身去，向着那个不可战胜的敌人，发起了冲锋。
“——给我停下！！！”
他拔出了那柄剑。
此刻，普林与真正的战士已无差别。
“铛。”
怎么会……？
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是砍向了，它的身体吗？
啊啊，原来，我根本就伤不到它啊。
这就是，真正的绝望吗？
萨麦尔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像拍苍蝇一样，轻轻的挥一挥手——
整个身体都深深凹陷进去的普林，就这样倒下了。
然后，它向着希尔达，挥出了一拳。
她高高的飞了起来，摔在了地上。
然后，再无生机。
尽管身体已经无法动弹，那双令人憎恨的双眼，却又无比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切。
不可原谅。
杀了它。
爬起来，杀了它。
将它碎尸万段。
杀了它。
杀了它。
杀了它。
杀了它。
杀了它。
杀了它。
但是……很无力。
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无力者只有悲叹的资格。既然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去死吧。
不，我不想死。
还没有为希尔达报仇……
还没有保护好，这座城市……
你没有那个资格，小子。
不过是个弱者而已。
代价，是什么？
？
我必须做到。我需要付出什么？
……哼。
让我想想——
那就，永远失去所有感情吧。
跟你心爱的女人，说拜拜吧。
……好。
那么现在，将你的仇恨，释放出来吧。
普林咧开了嘴，无声的发笑。
仇恨？
那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啊。
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对自己这个弱者的仇恨。
伤害希尔达，将她杀死的家伙——对萨麦尔深切的憎恨。
将这座安宁的城市化为战场——对魔族永不消散的怨恨。
源源不断的仇恨在他的心中涌现，逐渐加深、加深，再加深……
然后，他会成为仇恨本身。
“血债，血偿——！”
普林……不。
徒有‘普林’外表的什么东西，发出了嚎叫。
这令人胆寒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帕克斯城，将战场上的一切都牢牢震慑在了原地。
复仇，永无止境的复仇……
必须，立即执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