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倾泻而下,无数断肢残臂随意散落在那片巨大的血池中。
随着死者的增加,四周的空间变得扭曲,空气变得浑浊,凭空生出的赤红色巨大触手胡乱挥舞着,将触碰到的一切尽数撕裂。
整个战场化为了“怪物”的天下。
“艾丝达!你还好吗?”
奥雷克谢单手怀抱着昏迷的白发绝美少女,时不时挥剑击退上前来的几只怪物,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艾丝达自被偷袭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那本奇怪的书似乎具有治疗的功效,至少稳住了她的情况。
而那个不知名的“邪教徒”以自身为引子,召唤出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生物,迅速将整个人类联军化作怪物的浪潮。
这些怪物虽然个体实力不强,但每被杀死一只,其他的就会越发强大。尸体越多,那些生出来的巨大触手也越多。
打到后面,这些怪物甚至可以徒手撕裂魔法师们的结界术和教会的神圣屏障,几乎可以说是无解。
打又打不得,退又退不走,实在难缠。
奥雷克谢注意到,那个“邪教徒”死前建构出的魔法阵仍在生效,恐怕要将那个法阵彻底破坏掉才行。
可怪物和触手们都有意识地环绕在魔法阵周围,看见谁在施法就赶紧阻止,搞得魔法师们难受得不行,根本没有余力去管那个魔法阵。
奥雷克谢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没什么有效的防护手段,一旦与那些怪物近身,恐怕会有被转化的风险,因此也不敢轻易冒险。
更何况他还要确保艾丝达小姐的安全,不可冒进。
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大致能意识到一件事了:这是陷阱。
魔族也好,帝国也好,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在他们被消耗过后派人一举击溃……恐怕这次的敌人是那些诡异的狂信徒没跑了。
“虚无神教“不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彻底毁灭了吗,怎么又突然复活了?
说起魔族,人类顶多表示厌恶,可提到狂信徒……
他们甚至愿意跟魔族联盟。
那些家伙就是这么恶心,人人都不想放过。
这些诡异的“邪物召唤”,就是“虚无神教”的狂信徒们的招牌本领。
不得不说,看着就品味极差。
好在还有阿帕德,他的死气对这些怪物有着致命的功效,来一万个都不够他打。
可他人呢?
奥雷克谢不知道他在哪。
——
“埃,尔,凯,恩!”阿帕德头一回如此愤怒,“你竟敢与狂信徒为伍!”
“是是是,别这么生气嘛。”
埃尔凯恩挂着一如既往的轻松微笑,耸了耸肩,没有否认。
阿帕德周围的士兵已经尽数化为怪物,再也无法救回来。
无法抑制的痛苦与绝望感涌上心头,他周身的死气也变得越发浓厚,顷刻间便足以将一个活体生物瞬间融化。
“……我会,将你彻底杀死!”
阿帕德无法容忍这种背叛,想要立马将他杀死,再回头处理那些诡异的生物。
比起能够轻易解决的怪物,这家伙的威胁要大得多。
“倒也不必这么恨我?我马上消失在你面前就是。”
埃尔凯恩没当回事,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身准备离开。
开玩笑,这些怪物可是不分敌我的,待久了自身难保,不如赶紧跑。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必要再继续留着。
要是被阿帕德当场击杀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还要接着追求真理,不能轻易在这里倒下。
“……永别,在繁星的光辉下再会吧。”
你会理解我的,阿帕德。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可能出现的转机。
帝国,必须在今天彻底覆灭。
如此郑重又决然。
语调认真到如此程度的埃尔凯恩,阿帕德是头一回见到。
一时间的怔愣,给了对方逃跑的机会。
等阿帕德从回忆中脱离时,那个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阻止阿帕德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身的情感。
【斩除一切不公,便是我之真理。】
曾几何时的那个骑士,真的还存在吗?
“……”
阿帕德闭上眼,又睁开,眼前依然是无边的血雨。
他沉默着转过身去,向着那些怪物发发起了冲锋。
这账以后会有机会算的。
现在,先暂且稳住局势吧。
——
艾丝达又看到了许多。
关于“路易索瓦”的很多回忆,都进入了她的脑内,一时间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
原来老头子以前也有这么多交心的同伴,只不过他们都在各种危机中献出了生命,再也没能醒来。
他到底窥见了些什么?
那个所谓的「捉弄」的本质又是什么?
她目前还没有头绪。
“艾丝达!”
谁在叫她?
啊,对了,这会儿她好像昏过去了。
穿心一刺……那一下可真够疼的。
怎么老是碰上这种倒霉的事?
回想起来,她好像一直是被裹挟着前进的。
从初到异世界开始,她就被各种事件牵着往前走,甚至没空停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再不行动就有人要死去,就会有痛苦的事发生。
什么时候才有空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呢?
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耐受力有限,承受这几次的痛楚就已经足够勉强了。
如果不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观念,她连迈出第一步都做不到。
……算啦,想这些也只会更难受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该醒来了,世界等着艾丝达小姐拯救!
先熬过眼前,再考虑以后的事吧。
少女睁开了双眼。
但眼前不是什么“等待拯救的世界”,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早安环节。
无尽的恸哭与悲伤,再一次将她占据。
比起那座破碎的城市,眼前的一切显然要更加令人难过。
变成非人之物的他们正在哀嚎,却没有人能听得见。唯有越发狠辣的攻击,能够回应这种无声的期待。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回忆闪过,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尤达献祭自身,所以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而这一切能够被顺利完成的原因,是……
艾丝达在回忆中了解到,空间移动需要“坐标”。
而最好的“坐标”,则是施法者的血液。
她突然想起,尤达的血液,曾在某个瞬间进入过自己的体内。
“艾丝达!你终于醒……”
奥雷克谢见她醒来,还来不及喜悦,就发现她的状态不对。
“是因为……我?”
“……艾丝达?”
“是因为我。”
奥雷克谢头一回见她露出这样绝望的表情。
像是找到了答案,所以脸上带着笑容。
像是犯下了大错,所以不知所措。
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身躯变得沉重。
像是彻底没了信念,所以……
丢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