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濑能馨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不再是龟裂的柏油路,也不再是弥漫着铁锈与焦土气息的死寂废墟。
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天花板,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与若有似无的尘埃味道——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挣脱束缚。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目光急切地扫向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
猩红的数字清晰地显示着:8:17。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不是三个月后那片被彻底抹去生机的绝望之地,而是现在,是士织还可能存在的现在!
狂三通过噬食之城吞噬她身上残余的十二之弹灵力,让她在即将遭受兽化天香重击的最后一刻安全返回了过去。
刚才经历的一切,狂三虚弱嘶哑的声音,那些破碎的、令人窒息的词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
“吞噬……全部灵力……沉睡中死去……”
“精灵们……疯了……满世界找我……”
“五河士织身后的精灵组织……努力了三个月……毫无音讯……”
“夜刀神天香……彻底失控……杀死了……其他精灵……”
“世界……毁灭了……”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在她脑海中反复切割。
那副景象——灰暗的天空、死寂的城市、眼神空洞的兽化天香、还有图书馆废墟里奄奄一息、眼神复杂的狂三——太过真实,太过沉重。
尤其是狂三最后那句话,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惨淡意味,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灵力就是时间……时间就是生命……被抽干了……会死……她根本没打算救……她只是想……”
馨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画面和声音。
不,现在不是沉浸在过去(或者说未来?)的恐惧里的时候!狂三的话,无论真假,都指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现实——现在!就在此刻!
她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满格。
时间:8:18。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手指颤抖着,却异常迅速地解锁屏幕,凭着脑海中强行记住的那个号码——狂三在“未来”士织手机里翻到的号码——拨了出去。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在馨紧绷的神经上。
快接!快接啊!
“喂?”
“五河琴里。”
“你姐姐……五河士织,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要被‘吃掉’了。”
“什么?”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精灵——梦魇(Nightmare),她亲手杀死过一万名人类,化名时崎狂三,就在前几天转入五河士织班级。”
“她欺骗了五河士织,让她自愿交出部分灵力。但事实是——一旦灵力开始吸收,不吸干为止她不会停手,到那时五河士织会死。”
“放屁!”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姐姐怎么会傻到相信这种——”
“她当然会。”
“因为时崎狂三告诉她,这是在救殿町宏美的命。”
“……殿町宏美?”
“医院,天宫市中心医院。”
“八点半,如果你不快一点……五河士织就会被‘吃掉’。彻底消失。”
嘟…嘟…嘟……
馨果断挂断电话,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电话打出去了,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五河琴里信不信,会不会行动,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时间:8:20。
狂三透露的另一个关键信息在她脑中炸开——天香和折纸!
她们可能正一起赶往医院,而且很可能正面临狂三分身的拦截!
馨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连睡衣都顾不上换,一把抓起挂在门后的外套披上,冲出房间。
客厅里空无一人,她旋风般冲到玄关,蹬上鞋子,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焦灼。
她几乎是狂奔着冲向楼下。
不久前刚刚变身过,而且与兽化天香战斗过,体力与灵力消耗过大。
她只能打车过去。
“去市中心医院!”
馨冲出出租房,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她一边挥手拦车,一边快速在脑中规划。
直接去医院?
不。
狂三的分身任务只是拦截。
如果天香和折纸被拖住,仅靠自己,面对医院里情况不明的狂三本体,胜算渺茫。
必须先打通这条“增援线”。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
馨拉开车门迅速坐进去,报出目的地。
“师傅,去郊外枫林路和国道交汇口附近,具体位置……麻烦开快点,有急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语气有些讶异,但没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郊外枫林路和国道交汇口附近,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扭曲的空间碎片中进行着。
天香手中的暴虐公每一次挥动都撕裂空气,带起狂暴的紫黑色灵力洪流,将迎面扑来的狂三分身连同她们射出的影子子弹一同绞碎。
然而,这些由影子构成的士兵仿佛无穷无尽,击溃一批,立刻又有新的从废墟的阴影、破碎的建筑缝隙中如潮水般涌出,填补空缺。
折纸的身影在密集的弹幕中高速穿梭,显现装置驱动的光剑在她手中化作致命的流光。
每一次精准的刺击或斩击,都伴随着一个分身化为黑烟消散。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然而,她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烦死了!”
天香发出震耳的咆哮,巨剑横扫,将前方扇形区域内的数十个分身连同地面一同掀起,狂暴的力量犁出深深的沟壑。
但几乎在烟尘腾起的瞬间,更多的影子子弹便从其他方向泼洒而来,逼迫她不得不再次挥剑格挡,灵装边缘被擦出细碎的火星。
战斗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五分钟。
天香那毁灭性的力量依旧恐怖,每一次爆发都能清空大片区域;折纸的击杀效率也高得惊人,光剑的轨迹编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被她们击溃的分身数量早已无法估量——
十几?二十几?三十几?
恐怕早已超过三位数。
但问题就在这里。
“不对劲!”
折纸在高速移动中低喝一声。她刚用光剑精准地刺穿了一个试图偷袭的分身咽喉,同时侧身避过一串密集的子弹。
“她们的进攻模式!”
天香挥剑劈开又一波弹雨,眼眸中燃烧着不耐烦的火焰。
“废话!一群杀不完的杂鱼,当然不对劲!”
她感到了一丝烦躁,并非源于力量不足,而是源于这种永无止境的消耗。
对方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影子子弹像不要钱一样疯狂倾泻,但每一次进攻都带着一种刻意的“退却”——她们并非为了突破,而是在不断拉扯、引诱,用分身的生命换取时间。
是的,且战且退。
每一次天香或折纸试图扩大战果,向某个方向突进时,狂三分身们就会以更猛烈的火力压制,同时整体阵线向后收缩,利用废墟和复杂的空间环境周旋。
她们像影子本身一样粘稠、滑腻,杀之不尽,又驱之不散。
“她们在用分身消耗我们!”
折纸的声音冰冷,带着洞悉的寒意。她刚刚又击毙了三个试图包抄的分身,动作依旧凌厉,但呼吸的频率已经微微加快。
长时间维持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和计算,即使是她也感到了负荷。
“杀死多少,就补充多少……这是人海战术,目的就是拖垮!”
天香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再次将巨剑砸向地面,狂暴的冲击波扩散,震碎了周围一圈分身。
但新的影子士兵立刻从更远处的阴影中钻出,手中的枪口再次喷吐出致命的黑暗。
在战场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高塔残骸顶端,四位身影优雅地伫立着,俯瞰着下方激烈的厮杀。
包三、甜三、眼三、和三没有直接参与战斗,而是如同欣赏戏剧的观众。
“哎呀呀,真是精彩呢。”
甜三轻轻摇动着不知何时带来的茶杯,嘴角噙着玩味的笑意。
“身为敌人的暴力女与面瘫女携手合作共抗外敌……有意思的剧本!”
“携手抗战?更像是困兽之斗吧。”
和三慵懒地倚靠着断壁,指尖把玩着一缕发丝,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逐着折纸高速移动的身影。
“鸢一折纸不愧是AST王牌,表现真是出色。可惜,再精密的机器,也有磨损耗尽的时候。”
包三轻笑。
“消耗战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看看那位[魔王],她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每一次爆发都带着无谓的浪费……愤怒,正在加速燃烧她的力量呢。”
眼三伸出手指,仿佛在清点着什么。
“第……多少批了?数不清了呢。”
四人注视着天香每一次狂暴的挥击,看着折纸每一次精准的斩杀,看着分身们前仆后继地化为飞灰。
她们眼底深处同时闪烁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愉悦,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时间……快到了。这场表演,该进入下一幕了。”
下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狂三分身消散时的嘶鸣、天香的怒吼、光剑切割空气的锐响,都成了她们眼中一场盛大而残酷的演出。
她们在等待,等待那两个强大的对手被这无休止的消耗彻底拖垮的那一刻。
天香再次挥剑劈开一片弹幕,暴虐公的剑身发出不满的嗡鸣。
折纸闪身到她身边,光剑在身前划过一道光弧,挡下几枚刁钻的子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们这样围困我们而不杀,究竟是想干什么?”
这句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天香因烦躁而升腾的怒火。
瞳孔猛地一缩,望向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分身浪潮深处,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骤然攥紧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