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织所在的这个天宫市,常驻人口是,二十七万六千三百五十二人。
自从三十年前的那场空间震结束之后,从东京都南部到种奈川县——总之就是受到空间震破坏而变成废墟的这一带,逐渐被开发成落实各式各样最新技术的实验都市。
士织就读的都立来禅高中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该校最自豪的便是拥有在都立学校里相当少见的完善设备,此外,由于创校时间只有数年,所以不管是内部装潢或是建筑外观几乎都没有任何损伤。而且身为一所旧灾区的高级中学,当然也有设置最先进的地下避难所。
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这所学校的录取率非常低。仅仅因为「离住家很近」这个理由而决定考取这所高中的士织,当初也是花费了一番苦心才考上。
虽然空间震频繁十分危险,但士织却很喜欢这个地方。
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环顾四周,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人,等着开班会。
突然,一个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
少女留着一头几乎快要触及肩膀的头发,犹如洋娃娃般的长相则是她的最大特征。
犹如洋娃娃般的少女——相信应该不会有人对这句形容词提出异议吧。
因为她端正的容貌简直就像是经过精密测量的人造物品——而且,从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
“……五河士织。”
“呃……”
士织东张西望地巡视四周后,歪着头。
“……你在叫我?”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位「五河士织」后,士织才指向自己。
“没错。”
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少女直视着士织,轻轻点头。
“你为……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听到士织的问题,似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歪着头问。
“你不记得了吗?”
“……呜。”
“是吗。”
看见士织吞吞吐吐的样子,少女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做出简短的回应后,便往靠窗的座位走去。
接着,少女坐到椅子上,从桌子拿起一本看起来像是工具书的厚重书籍并且开始阅读。
士织坐回属于自己的主角位。
前桌的殿町宏美,正以一种活泼的姿态对着其他女同学谈笑风生,那份青春的活力仿佛能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
当宏美敏锐地察觉到士织的到来时,她立刻转过身来,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嗨,士织!好久不见,你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呢!”
宏美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好久不见,宏美!你还是那么活泼开朗。”
士织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落在宏美的身上。
闲聊了一小会,宏美便再度转身与其他同学热烈地交谈起来,那份活泼的性格,让士织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初中刚认识这个女孩时那样。
目光只在宏美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轻轻地转向了窗外。
那里的风景,似乎总能勾起她内心深处的某些回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宛如时间的碎片,在士织的眼前跳跃。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十年前。
在她还小的时候。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之前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名字里有个真字。
那是她在那个家的最后一天晚上。
漆黑的房间里,她与忘记了声音与长相还有名字的母亲说了些什么,之后记忆一片空白。后来她才理解到她是被遗弃了,好在被好心的五河家收养,她才因此成为养女,有家可归。
“叮铃铃……”
上课的预备铃打响了,士织的思绪也被拉回,在她一旁的折纸将桌面上厚重的书本放入课桌。
彷佛是事先安排好一般,教室的门正好在此时喀啦喀啦地打开了。然后,从那里出现一名戴着细框眼镜的矮小女性。那名女性随即走到讲桌前。
四周响起一阵议论纷纷的交谈声。
“是小珠……”
“啊啊,是小珠。”
“真的耶,太好了!”
——几乎都是善意的评论。
“各位同学,早安。往后的一年,我将担任各位同学的导师。我的名字叫作冈峰珠惠。”
她以缓慢的声调如此说道。负责教社会科的冈峰珠惠老师(昵称小珠)低下头来向大家鞠躬。似乎是尺寸不合适的缘故,眼镜微妙地向下滑落,冈峰珠惠连忙用双手压住眼镜。
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与学生同年龄的稚嫩脸蛋以及娇小身躯,再加上那种少根筋的个性,使得这位老师在学生间拥有足以自豪的超高人气。
“唔,是小珠老师啊!”
士织小声嘀咕着。并未发现身旁的折纸,不自然的时不时打量着她。
小珠老师开始了班会,士织并没有认真的听,望着窗外又陷入了发呆。
不知不觉中,撑着下巴的右手滑落,上半身紧贴桌子,缓缓闭上了双眼。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重复的话语,原本听不清的字眼变得明确,取而代之的是声音变成哭声。
沉痛的光景,声音里有着不忍听闻的悲伤。看到和听到的,是这世上的苦难中最叫人害怕的事。
为什么会在这里?察觉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失败了。犯错了。处置失当。判断失误。不应该注意到,不应该知道。不应该被迫体会到的。
因为——
——若是不认定[不可能会这样]的话,我......
美丽的漆黑头发以及如同陶瓷般的光滑肌肤。长相犹如人造品般端正的美丽少女正声泪俱下,扯着嗓子喊叫着。
像是谴责背叛,又像拒绝眼前的噩梦。把另一位看不清长相,但是浑身沾满鲜血的少女紧抱在怀中,像个孩子一样涕泪交加,发了疯似的哭喊。
“......”
啼哭的少女不断叫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她的哀怨只是徒然,身躯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放下已无生命迹象的少女。
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抓着少女的右手目不斜视的盯着,紧挨着地面,流着血一动不动的少女。
这是当然。因为那个少女已经是一个死尸。
已经死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再多的悲伤与绝望也换不回少女已经失去的生命。
在哭泣着的少女身后,又出现了大约几名身形不一,多姿多彩的美丽少女们。
唯独看不清脸,就算士织仔细看去,她们的脸上也像是被马赛克包围一般,无法辨别。
因为少女的哭喊声,吸引而来的是其她的少女们,目睹惨状后,惊讶的瞪大眼睛。
少女们齐齐震惊了好一会,旁观的士织也被吓到了。
“骗子......骗子,明明说好了。要在一起,的......”
“已经够了吧......XX......”
夜色长发少女像是诅咒一样继续谴责少女的背叛,泣不成声的喊叫着让赶来的少女们回神,其中一位白发少女轻轻将二人分开,换她抓着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右手。
夜色长发少女就这样倒在地上,但白发少女没有在意,很快她的身躯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没......已经没有脉搏了......”
她放开手,也无言地跪在地面上。
“你说什么!?”
身材娇小的粉色双马尾少女,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你要告诉我姐姐没救了是吗?你要我相信这种事情吗......”
“别再逞强了......你也很悲伤才对......”
“毕竟达令她......”
柑紫色长发少女一把抱住泪水渐渐涌出眼眶的娇小少女,刚开始略微有些挣扎,但很快抽泣声传来,她毫无抵抗的落入了她的怀中。
“无论你做什么......她再也回不来了......”
“达令......”
“不会的......不会这样子的,XX她......”
“少女......她牺牲了自己,将自己变成了希望,变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这是她在用最后的生命为我们开创的崭新的未来......”
“我们要活下去......为了不让她的努力白费,我们要继续战斗下去。”
“真......不。你是不会死的,可为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我......”
橙色、灰色、绿、蓝、淡紫色,发色各异的少女们用悲伤的话语描述着少女的生平。
她到底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她的死会有怎么多人为她感到悲伤,她们又是谁......
士织无从得知。梦境越来越真实了,就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她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