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崩裂的轰鸣如同世界的丧钟,在殿堂内久久回荡。
三乡雫的银色锁链绞碎了最后一块顽固的岩石核心,美嶋红音的子弹精准地洞穿了能量节点,近堂水琴的短刀则斩断了维系石像的最后一丝脉络。
象征着冰冷意志与无尽纷争的调停者石像,在三人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中,化作漫天齑粉,簌簌落下,归于虚无。
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
雫抹去额角的血痕,气息微乱却眼神锐利如初;红音放下枪,沉默地喘息着;水琴疲惫地靠在一根半塌的残柱上,脸上是解脱与疲惫交织的神情。
战斗结束了,破坏完成了。
她们沉浸在胜利的短暂喘息与劫后余生的空白中,无人注意到殿堂中央,那跪坐在地的靛蓝身影。
濑能名津流怀中,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沙仓枫。
枫苍白的脸庞紧贴着她的胸口,呼吸微弱却平稳,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对周遭的毁灭与终结毫无知觉。
名津流的手臂环抱着枫,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隔绝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尘埃。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枫的脸上,对周围的崩塌、同伴的喘息置若罔闻,整个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温软却失去意识的躯体。
就在石像彻底消散、最后一点能量波动归于沉寂的刹那——
“一切都结束了。你还有什么愿望?”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名津流的意识深处响起。冰冷、平滑、毫无起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名津流浑身剧震,抱着枫的手臂猛地收紧。惊惧如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调停者?亡魂?还是新的陷阱?
她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雫正警惕地观察着尘埃落定后的殿堂,红音低头检查着手枪,水琴揉着酸痛的肩膀。她们的神情没有任何异样。
只有她能听到这个神秘的声音。
这个认知让她背脊发凉。
多次的战斗磨砺出的警觉瞬间压下慌乱,她强迫自己冷静。
这声音雌雄难辨,是调停者残留的意志,还是某种未知的存在在模仿?
无论是什么,都极度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以意念为矛,裹挟着讥讽与不信任刺向那声音。
“愿望?在玩弄人命、撕裂世界、制造了这么多痛苦和牺牲之后,临‘死’倒难得想做件好事了,真是讽刺!”
脑海中的寂静延长了时间。
殿堂里尘埃落定的沙沙声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名津流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感受到枫微弱的呼吸拂过她脖颈的触感。
许久,那冰冷的声音竟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说出你的愿望,肯普法。”
愿望?名津流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枫的脸上。
那淡褐色的秀发散落在她的臂弯,枫紧闭的双眼,微蹙的眉头,都让她心如刀绞。
她抬眼看向疲惫却释然的同伴们——水琴正试图扶起脱力的红音,雫望向她们的目光带着一丝罕见的柔和。
这幅画面刺痛了她。
若肯普法从未存在……
那些荒谬的内脏动物、束缚的手环、无休止的战斗、被迫的变身、身份的撕裂、枫的双重人格带来的痛苦与困惑……这一切的源头,这扭曲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所有人,包括枫,都应该回归最平凡、最安宁的生活。
一个决绝的念头斩断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刃。
“我只有两个愿望。”
“第一,让肯普法彻底消失!所有能力、手环、内脏动物……连同所有人关于肯普法的记忆,全部抹除!让一切回归原点!”
“第二——”
她收拢手臂,将枫拥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决心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承诺全部传递过去。
“........”
短暂的停顿,如同刀锋割开时空,她补上燃烧着私心与渴望的最后一炬。
最后的愿望出口,名津流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仿佛灵魂都被抽空。
脑海中那冰冷的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依旧毫无波澜。
“如你所愿.......”
声音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整个殿堂,扫过整个世界。
名津流手腕上那象征肯普法身份的蓝色手环,连同雫、红音、水琴的,瞬间化为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们身边那些喋喋不休或沉默不语的内脏动物玩偶,身体一僵,眼中奇异的光芒熄灭,如同最普通的填充玩具般“噗通”、“噗通”地跌落在地,散乱在尘埃里。
名津流能感觉到,某种深植于体内的、与变身和战斗相关的“东西”,彻底断裂、消融了。她依旧是女身,但那份属于肯普法的神秘力量已荡然无存。
殿堂内所有人的眼神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强行抽离、覆盖。关于肯普法、内脏动物、战斗、调停者的一切记忆,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抹去,只留下模糊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的空白感,以及战斗后的疲惫和对眼前景象(名津流抱着枫)的些许困惑。
尘埃彻底落定。殿堂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四人,以及名津流怀中沉睡的枫。
......
樱花纷飞的季节,星铁学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曾经剑拔弩张的肯普法战争仿佛一场遥远的梦,只有偶尔在梦中才会重现那些激烈的战斗场景。
在这尘埃落定后的静谧时光里,仿佛有一首名为“真实”与“未来”的序曲悄然奏响。
濑能名津流(曾经的男性身份)存在过的痕迹,被彻底从这个世界抹去,她正式更名为“濑能馨”,以全新的身份开启了人生新篇章。
世界依旧平静地运转着,星铁学院的生活也迎来了全新的秩序——在政府的要求下,学院男子部与女子部正式合并,教室、食堂以及校园的各个角落,都变成了男女共处的日常景象,与普通学校别无二致。
三乡雫以无可挑剔的成绩和领导力,获得了海外顶尖大学的免试录取,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深造机会。
她站在星铁学院气派的正门前,身边只有一个简约的登机箱。
即使即将远赴重洋,她依旧保持着那份掌控全局的从容。
与馨、枫、红音道别的地点,她特意选在了这里——象征着起点的校门。
雫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人,最终落在馨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濑能馨。”
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新名字很衬你。看来你和沙仓同学,找到了属于你们的‘原点’。”
她特意加重了“原点”二字,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一种无声的祝福。
“星铁学院曾是我们的战场,如今只是你们新生活的起点。好好享受这失而复得的‘平凡’吧。”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馨,望向更深远的记忆迷雾。
“替我……守护好这份平静。记住,无论距离多远,你们走过的路,我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了!”
这句近乎告白的言语,在模糊的记忆背景下显得格外深邃。
馨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雫轻轻拍了拍馨的肩膀,力度适中,带着一种前辈式的嘱托,温柔地望了二人最后一眼,随即优雅地转身。
这次的分别或许将是永远,由于过于伤感,枫与红音纷纷侧目,给予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雫的背影融入熙攘的街景,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带着属于学生会长三乡雫的决绝与自由,消失在樱花纷飞的道路尽头。
留给馨的,是那抹混合着洞悉、祝福与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一丝被遗忘硝烟浸染过的、奇异的释然。
........
相较于雫的优雅告别,水琴的离别充满了属于她的活力与喧闹。
机场大厅里,她用力抱了抱馨,又狠狠揉了揉枫的头发,最后给了红音一个结实的后背拍击。
“哟嚯!馨!枫!小红音!”
她笑得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比机场的玻璃穹顶更耀眼。
“我要去亚马逊丛林深处寻找传说中被巨蟒守护的黄金城啦!说不定下次回来,能给你们带个会说土著语的男朋友当纪念品哦!”
她狡黠地眨眨眼,目光扫过馨和枫紧握的手,以及一旁安静微笑的红音。
“不过嘛,看你们仨这样黏糊糊的,本冒险家就放心啦!记得给我寄明信片!枫,看好这家伙——”
她突然凑近馨,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坏笑使劲拍了拍馨的后背(力道让馨一个趔趄)。
“别让她又对着男装店橱窗发呆!或者篮球场上那些傻小子流口水!你现在可是‘馨’了,大小姐!”
“水琴!”
馨窘迫地抗议,脸瞬间涨红。
这种关于她过去男性身份的调侃,在记忆模糊后反而成了朋友间特有的、带着暖意的“黑历史”。
枫立刻挽紧馨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反击。
“放心吧水琴,无论馨看哪里,最后都是和我一起回家,对吧?”
语气温柔却宣告着主权。
水琴哈哈大笑,最后塞给馨一个据说是“在埃及金字塔顶晒了七七四十九天月光”的古怪护身符(看起来像块坑坑洼洼的黑色石头)。
“保平安的!虽然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的是‘性别认知稳定符’!”
在馨快要冒烟的表情和众人的笑声中,她像一阵热带风暴般,拖着巨大的探险背包,挥舞着手臂,风风火火地冲向了安检口,留下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