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窗帘半掩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被滤成了柔和温暖的色调,轻柔地洒落在病房内。
监护仪有规律地发出微弱的“嘀嗒”声,那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字,成了殿町宏美此刻生命仅有的外在证明。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如同冬日里覆盖的薄雪,苍白而无血色。
呼吸轻浅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持续的高烧让她即便处于昏迷之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就像被困在了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痛苦而无奈。
夜刀神天香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紧紧地落在宏美紧抿的嘴唇上。
几个小时前,宏美曾短暂地、毫无意识地呼唤过士织的名字,那声音破碎又焦急,好似溺水者在最后时刻发出的绝望挣扎。
自那之后,她便彻底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就连眼睫都不再有一丝颤动,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天香缓缓伸出手,轻轻覆上宏美放在被子外的手背。
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带着一种病态的无力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天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那微弱的跳动,那跳动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就好像宏美的意识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无情地抽离,只留下了这具被不明高烧肆意折磨的躯壳。
“士织……你到底在哪里?”
天香轻轻低语,那声音轻得仿佛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宏美这异常的状况,就像一团浓重的迷雾,将五河士织的失踪衬托得更加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
“三天了……”
天香再次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宏美滚烫的手背。
就在这时,护士刚换上的冰袋已经融化了大半,水珠顺着床单无声地滴落,仿佛是时间在悄然流逝的痕迹。
突然,“咔哒”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天香猛地抬起头。
只见折纸安静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
“换班。”
折纸简短地说道,然后将热腾腾的饭团和饮料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天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饿。”
然而,她的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地发出了抗议声,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状态。
折纸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将饭团又往前推了推,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天香无奈,只好妥协,机械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饭团,在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
“检查结果怎么样?”
折纸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宏美的额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宏美的高烧情况感到担忧。
“还是老样子。”
天香放下只咬了一口的饭团,无奈地说道。
“医生说:所有化验都显示正常,但体温就是降不下来,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折纸沉默地取出体温计,动作娴熟地给宏美测量体温。
当40℃的数字出现在显示屏上时,病房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仿佛被这惊人的高温所冻结。
“很奇怪……”
天香皱着眉头,感到十分疑惑不解。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是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折纸突然转身走向病房角落,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后,她快速地调出一张城市地图,上面有几个红点被特别标注了出来。
“这些是……”
天香好奇地凑近,想要看个究竟。
“这两天内,有数个细微灵力异常波动的地点。”
折纸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全部集中在天宫市周围。”
她接着补充道。
天香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被什么惊人的事情所震撼。
“你是说……?”
她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不是自然生病。”
折纸合上电脑,目光落在宏美痛苦的表情上,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警惕。
“有人在操控这一切。”
窗外,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瞳孔透过玻璃窗,直勾勾地盯着病房内的动静,仿佛在窥探着什么秘密。
第三天的探视时间到了,一个意外的访客敲响了504病房的门。
“打扰了~”
甜美的声线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天香抬起头,看见一个扎着黑色双马尾的女生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那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狂三将她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时崎同学?!”
天香有些惊讶地喊道。
狂三露出歉意的笑容,说道。
“夜刀神同学、鸢一同学你们也在啊?!”
“殿町同学病了这么久都没有好,我好不容易有时间,就想着来看看她……”
天香下意识地站到病床前,挡住了来人的视线,警惕地说道。
“谢谢关心,但医生说她需要静养。”
狂三像是没察觉到天香的戒备,自然地走进病房,将花束轻轻地放在窗台上。
“向日葵代表希望,希望殿町同学能早日康复。”
她转身时,目光扫过病床上的宏美,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宏美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嘴唇因高烧已经干裂起皮,看起来十分憔悴。
“医生……有说什么吗?”
狂三小心翼翼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制服的裙摆,那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折纸从病房角落的座位上站起来,无声地走到狂三身后,就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不明原因,所有检查都做了。”
折纸简洁地回答道。
“天啊……”
狂三捂住嘴,眼神真诚得令人心碎。
“还是这样吗……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活泼的女生……”
天香撇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淡地说道。
“没办法,除非她自己醒来……”
狂三的表情僵了一瞬,仿佛十分痛心。
“真是可怜……”
她表现毫无破绽,十分自然,但折纸的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对了!”
狂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那香囊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这是我奶奶教我的退烧配方,用艾草和薄荷……”
她将香囊递给天香,两人的手指在交接时短暂触碰。
一瞬间,天香感到一阵厌恶,就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了一样。
“多谢。”
天香强忍着不适将香囊放在床头,努力保持着士织教的文明礼貌。
“不过医院不允许用这些。”
狂三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
“也是呢……现代医学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声哽咽,那模样仿佛真的在为宏美的病情而担忧。
“我只是……太担心了……”
折纸突然上前一步,近乎粗暴地抓住狂三的手腕,那力量大得让狂三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知道现代医学解决不了?”
折纸冷冷地问道,病房里的温度仿佛降至冰点,让人不寒而栗。
狂三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泛起泪光,就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的花朵。
“我、我刚才听护士站的护士们聊天说的……”
天香冷哼一声,说道。
“放手,她只是好心。”
折纸缓缓松开手,但眼神中的怀疑丝毫未减,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想要将狂三的真实面目看穿。
狂三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低头掩饰眼中的算计,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对、对不起打扰了……”
她小声说着,慢慢后退向门口,那脚步显得有些慌乱。
“我先走了……希望殿町同学快点好起来……”
她说完,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刹那,狂三的表情瞬间从楚楚可怜变为冷静自持,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快了……”
她悄然勾起嘴角,对着空荡的走廊低语,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找到士织了,那么计划该推进下一步了……”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场神秘的计划正在悄然展开。
……
时间倒退回一天前的下午。
殿町宏美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口干舌燥中恢复意识的。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她躺在一张柔软但陌生的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属于她家的清洁剂气味。
记忆如同碎裂的拼图,艰难地在她混沌的脑海中重组。
KTV……和士织唱歌……喝了点啤酒……然后……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她最后的清晰记忆是鸢一折纸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包厢门口。
“我……这是在哪?”
宏美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却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无力,喉咙更是火烧火燎。
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熟悉的房间布置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这是她的卧室!
惊慌之下,她猛地坐起,眩晕感立刻袭来,让她不得不扶住额头。
目光扫过床头柜,她的手机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一把抓过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显示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班主任小珠老师。
宏美的心猛地一沉。
她慌忙点开屏幕,日期和时间清晰地告诉她,她竟然昏睡了一整天!
旷课了一天!
“糟了……”
宏美懊恼地低呼,试图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却只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片段:似乎某人扶着她……上了一辆车?
然后……记忆再次中断。
一种被操控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她立刻回拨给小珠老师,电话几乎是秒接。
“殿町同学!你终于回电话了!”
小珠老师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一丝责备。
“昨天怎么没来学校,也没请假,你家长也联系不上,发生了什么事?身体不舒服吗?”
“对、对不起,老师!”
宏美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是一个人住……好像发烧了,睡得很沉,刚醒……真的非常抱歉!”
她编造着借口,内心充满了疑惑不解和隐隐的恐惧。
“啊,原来是这样!身体最重要,好好休息。”
小珠老师的语气缓和下来。
“需要帮忙吗?或者让哪位同学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谢谢老师,我休息一下就好!”
宏美连忙拒绝,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样子。
挂断电话,宏美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喉咙也干渴难耐。
到底是谁把她送回家里的。
又怎么知道她家在哪?怎么知道这样子进来的?她到底想干什么?士织呢?士织在哪里?
疑问和愤怒交织,但此刻身体的虚弱感更加强烈。
宏美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补充水分和食物。
她强撑着不适的身体,洗漱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
换好衣服,她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脚步依然虚浮。
下午微凉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先去找点食物,热腾腾的食物。
街角那家便利店的热便当此刻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宏美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朝那个方向走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街道上车流渐少,行人寥寥。
就在她经过一个拐角处时,异变陡生。
脚下的影子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如同粘稠的黑色沼泽瞬间吞噬了她的双脚,并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蔓延!
宏美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地面传来,眼前的光线骤然消失,仿佛跌入了一个无声无光的深渊。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手脚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连声音都被扼杀在喉咙里。
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如同液体般的黑暗彻底包裹了她。
影子空间内,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宏美悬浮在绝对的黑暗里,只有微弱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光在遥远的地方闪烁。她无法动弹,无法发声,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宏美无法看清来人的样貌,只能感觉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人似乎打量了她片刻,然后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古典手枪的轮廓在那人手中显现。
宏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其中一支枪口——尖端对准了她的眉心。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砰’地一声,影子子弹瞬间射入宏美的额头,没有带来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了她的意识。
宏美感觉自己的思维、记忆、所有的感知,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后拉扯、剥离,仿佛坠入了一个急速倒退的时光隧道。
现实世界中,殿町宏美的身体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但她的意识,已被时崎狂三的【六之弹】强行剥离,送回了过去——准确地送回了鸢一折纸将她送到那个陌生房间后、她陷入药物性深度沉睡的那个时间节点。
此刻的宏美(过去的身体),正无知无觉地躺在酒店床上,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感知。
影子空间里,宏美的身体失去了意识支撑,变得完全瘫软。
狂三的身影显现出来,看着眼前失去意识的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收起了巨大的时钟轮廓,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几滴深紫色的粘稠液体。
她走到宏美身边,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捏住她的下颌,试图将药液灌入她的口中。
然而,失去意识的宏美根本无法吞咽,药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
狂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计划出现了小小的偏差。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她再次捏开宏美的嘴,自己含住瓶中的药液,然后俯下身,极其精准地覆上了宏美的嘴唇。这是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接触,纯粹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狂三用自身的动作引导,迫使药液缓缓渡入宏美喉中,同时巧妙地刺激她的吞咽反射。
昏迷中的宏美似乎感到不适,喉间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身体轻微地抗拒了一下,但在狂三不容置疑的动作下,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药液咽了下去。
确认药液被完全吞服后,狂三立刻直起身,用手背迅速擦过自己的嘴唇,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要抹去什么不存在的痕迹。
她再次检查了一下宏美的状态,确认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体温也在药物的作用下开始异常地攀升——这正是浓缩型**生效的初期表现。
目的达成。
狂三不再停留,她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影子空间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巷里,殿町宏美的身体从半空中突兀地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依旧昏迷着,但脸颊已经开始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变得粗重而灼热。
没有人看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只有巷子尽头一只流浪猫被惊动,警惕地看了地上的宏美一眼,随即飞快地蹿进了黑暗中。
时间流逝,宏美的体温越来越高,身体开始无意识地抽搐。
临近天黑,一个刚刚下班回家的邻居刚好路过,才发现了倒在巷子里、浑身滚烫、昏迷不醒的少女,惊慌失措地拨打了急救电话。
而此刻,在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里,天香握着宏美那只愈发冰凉的手,监护仪上代表体温的数字固执地停留在40℃的高位。
现代医学的仪器检查不出任何已知的病原体,也找不到炎症病灶,只能将她的状况归为“不明原因高烧昏迷”。
没有人知道,这具看似沉睡的躯壳里,宏美的意识正被困在一天前那个被药物强制昏迷的躯体内,经历着无声的囚禁。
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名为时崎狂三的精灵,正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猎物——五河士织——为了拯救挚友而主动踏入她精心编织的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