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扉,那扇挂着小巧铃铛的玻璃门在微风中轻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欢迎。
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牵引着人的嗅觉;而猫咪们那慵懒又娇俏的“喵呜”声,则像是一串灵动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
店内,木质桌椅在午后阳光的轻抚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金边,散发着温暖而柔和的光泽。
几只圆滚滚的猫咪,如同毛茸茸的球儿,在窗台上惬意地蜷缩着,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其中,一只黑白相间、奶声奶气的奶猫,正用它那小小的爪子,调皮地扒拉着甜三的鞋带,仿佛在玩一场有趣的游戏。
“欢迎光临——啊,是你们!”
老板娘那甜美的声音响起,脸上挂着如春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打着招呼。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经意间停留在了士织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与熟悉。
“这位小姐也好久没有光临本店了!”
包三见状,赶忙竖起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老板娘心领神会,眨了眨眼睛,然后指了指咖啡馆最内侧的那个角落。
在那个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个身影——时崎狂三的本体。

她身着一件素雅的米色针织衫,那柔软的质地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柔;一头长发松松地扎成一束,垂落在她那白皙的肩侧,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此刻,她正捧着一本精装书,沉浸在书的世界里,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士织的脚步,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顿住了。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惊讶,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和三、甜三、眼三、包三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默契与理解,然后不动声色地、悄悄地离开了,只留下士织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咖啡馆里,此时只剩下咖啡机那低沉而规律的嗡鸣声,以及猫咪们那慵懒而舒缓的呼噜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两秒的空白,仿佛一个漫长的世纪。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狂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书页在她那纤细的手指间停住了,仿佛时间也为她而停留。
一只黑猫,温顺地蜷缩在狂三的膝盖上,它那柔软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
“士织……”
狂三轻声唤道,那声音如同夜空中飘落的羽毛,轻柔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感。
没有夸张的拥抱,也没有激动的泪水,狂三只是轻轻地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坐直身体。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士织熟悉的微笑,那微笑里带着些许揶揄,仿佛在调侃着什么。
然而,她的眼睑却轻轻颤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里,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好久不见。”
狂三的话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地剥开士织那自欺欺人的外壳。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在心底的情感,那些混杂着破碎信任、蚀骨思念和无尽困惑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之下。
“……狂三姐姐……”
这个久违的称呼,带着破碎的音节,终于从士织那干涩的喉咙里挤出。
那声音,像是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呜咽,充满了无奈与委屈。
狂三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垂下眼睑,目光温柔地落在蜷缩在士织膝头的黑猫身上。
那只黑猫似乎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沉重气氛的变化,不安地动了动耳朵,但并未离开,只是将脑袋更深地埋进温暖的布料里,仿佛在寻找着一种安全感。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当士织几乎以为狂三不会再开口时,狂三才缓缓地抬起视线。
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被揭穿伪装的慌乱,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以及沉淀在平静之下、难以言喻的疲惫。
“士织……”
狂三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拂过琴弦,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刚才……在想什么?是在想,我为什么能从那场‘终结’中生还,还是……”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自嘲的微妙转折。
“……在想,我是否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的善意?”
士织的身体猛地绷紧,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艰难地抬起头,直视着狂三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让她有些迷失其中。
“我……”
士织的声音有些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从齿缝间挤出。
“……我只是想知道……那时……你是如何从馨手中……逃脱的?又为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害怕听到那个残酷的答案。
“难道……难道至今为止的一切……真的都是……骗我的吗?”
这就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最不敢触碰的角落。
她亲眼目睹了那个鲜血淋漓的结局,馨的控诉如同烙印一般,刻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释怀。
她强迫自己去相信那个“残酷的真相”,却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被那份无法磨灭的思念和依赖撕裂。
此刻,她把这份挣扎、这份明知可能再次受伤却依然渴求一个解释的卑微期待,血淋淋地摊开在狂三面前。
只要狂三否认,只要她能给出一个哪怕听起来牵强、但能让她抓住的理由,她愿意……她愿意再自欺欺人一次。
狂三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问题。
她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慌乱,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极淡、极难捉摸的弧度。
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微微前倾身体,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牢牢锁住士织的眼眸,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全局的从容。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士织的鼓膜上,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认识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士织,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呢?时崎狂三……在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还是说……精灵……在你的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
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士织瞬间懵了。
她设想过狂三的辩解、否认,哪怕是沉默不语,却唯独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尖锐地将问题原封不动、甚至更加沉重地抛回给自己!
不是“我没有骗你”,也不是“你听我解释”,而是“你自己心里怎么想?“你认为精灵是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士织刻意封闭的心门。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真实的感受汹涌而出——那个不顾危险从天香手中救下她(尽管那也许只是狂三计划的一部分);那个因为目睹空间震真相,而想要对她赶尽杀绝的AST们,随后被谜之精灵杀光。
那时的狂三没有听她的解释,只是默默地安抚她,脸上流露过转瞬即逝的忧色;还有那些在日常相处中不经意的、笨拙却真实的瞬间……它们与馨交代过的冰冷事实,与狂三的初次见面、与她此刻心中情感激烈地交织、碰撞!
泪水瞬间盈满了士织的眼眶,模糊了狂三那张过于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脸。
她倔强地咬住下唇,不让泪水滑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内心的巨大冲击和委屈。
“……我……我认为……”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音量不自觉地提高,打破了咖啡馆的宁静,引得几只猫咪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认为……狂三……并不是那样的人!”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在为内心那份不肯熄灭的微弱信任之火做最后的辩护。
“在那之前……在那之前你救过我!……每一次在我感到困扰、要死的时候……那样的你……那样的你……绝!对!不是!!!”
她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上破音了,泪水终究还是冲破了倔强的堤坝,无声地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死死咬着嘴唇,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里,充满了被逼到悬崖边缘般的痛苦、迷茫,却依然固执地燃烧着某种不肯熄灭的光——那是对眼前这个人,最深处、最本能的信任与依赖,即使理智告诉她那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狂三静静地看着她崩溃的模样。
士织激烈的反应,那份即使在巨大痛苦和怀疑中依然固执地为她辩护的倔强,似乎并没有在她眼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那只黑猫在她脚边轻轻蹭了蹭,似乎想寻求安慰。
狂三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猫咪光滑的脊背,动作轻柔,眼神却飘向了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光投下的长长影子。
成功了。

一切如同计划一样。
要是没有那几个家伙的胡闹,恐怕还没有这么顺利。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在狂三心底响起,与此刻她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截然不同。
这份信任,这份依赖,这份将她逼到绝境后反而爆发出的、对她狂三这个存在本质的盲目信任……
正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殿町宏美……可怜的棋子。
她的思绪如同最精密的齿轮般飞速转动,掠过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算计。
六之弹(Vav)——能把自己的意识移到过去的自己之中(只能到几天之前)。
将殿町宏美的意识短暂剥离,送回两天前她那安全却昏睡中的身体里。
所以无论医生们采用任何手段,都确保无法让其做出一点回应。
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躯体,不过是被精心调配的药物暂时剥夺了清醒意识的空壳。
体温异常?
现代的仪器当然查不出病因……因为这本就不是病。
二之弹(Bet)——被击中的目标其时间的流动方式变慢。
借此来制造一个假象,目标体温短时间内绝对无法回到正常体温,长此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必要的牺牲?
不,那只是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的必要步骤。
夜刀神天香、鸢一折纸她们……警惕性太高了。
转入士织的班级,试图自然地接近她们,融入她们的小圈子,获取更深的信息……
可惜,鸢一折纸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而那个夜刀神天香,即便力量被封印,那份源自本能的疏离感也让她难以靠近。
时间……最珍贵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
她的目光扫过墙上指向下午六点的挂钟。
距离午夜十点,那个蕴含着最后致命灵力的【十二之弹】彻底失效、那个最棘手的敌人——濑能馨——将挣脱时间的束缚回归此地的时刻,只剩下四个小时。
不能再等了。
殿町宏美的‘病危’,就是压垮士织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拯救挚友,这个重情重义、善良到近乎愚蠢的笨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力量。
只要她点头……只要她心甘情愿地点头……
狂三收回了飘远的思绪,那双深邃的眼眸重新聚焦在眼前泪流满面、却依然固执地瞪着她的士织脸上。
她脸上的冰冷与算计如同从未存在过,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掺杂着无尽复杂情绪的温柔所取代——
那温柔如此真实,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没有言语,狂三缓缓地、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轻柔地抚上士织湿漉漉的脸颊。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近乎虔诚般的怜惜,擦去那不断滚落的泪水。
“别哭啊……”
狂三的声音低哑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人心的柔和力量,与她方才的锋利质问判若两人。
她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士织,仿佛要将她此刻的脆弱、痛苦和那份不肯熄灭的信任都深深烙印在眼底深处。
“……你看,把脸都哭花了。”
她的动作如此温柔,眼神如此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哭泣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