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颠倒,纷乱嘈杂。漆暗的墓穴里,满是灰尘的味道。
凛音在棺材里紧闭双目,心口被扯的狠痛,像有人要把她从寂静死界拉回喧嚣人间,解放她被压制的灵魂。
下一瞬,插在她心脏上的银质十字架被人拔出,凛音也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彻底从千年的沉眠中醒来。
连睁开眼皮都十分困难,凛音在眼前一片模糊中看到了长着兽耳的男人,听见他豪放的声音:“这破棺材里还躺了个吸血鬼,得多老啊?”
凛音动动眼珠,瞧见面前狼耳狼尾,正一脸凶像拿着十字架的狼人。出自对天敌本能的敏感,也嗅到了狼人的味道。
狼人……暗夜里的敌人,徒手拿着银器还能无伤,一定是拥有高阶血脉的狼人!强大的血族女皇没有任何恐惧,只有面对宿敌时袭击的考虑。
当今时代的人类与异族心里,和平是主旋律,狼人已经不仅在月夜潜行,更凭借着自己优秀的身体素质成为人类世界各个行业中不可或缺的支柱。
而死而复生的血族女王心里,千年沉眠转瞬即逝,厮杀与战争犹在昨日,吸血鬼与狼人世代累下的仇,不是一言两语说的清的。
凛音的心脏在以强烈的痛楚愈合着,尽管生命力虚弱,她干哑的喉咙依然发出危险的低吼,猛然发难,化手为爪向狼人胸口穿去。
狼人一爪子捏住了凛音的手腕,满脸无奈:“你凶什么玩意儿?”
两只手在狼人胸膛上相持,但凛音无法再进一步了,她的力量丧失太多,又是初初复生,能发动攻击都已算是奇迹。
凛音依稀记得血猎把她钉死在这棺材里,如今被狼人解放,非但不领情,还主动袭击。她不知道狼人让她醒来的目的,只猜或是活体实验,或是烙印为奴,或是剥夺力量。
凛音绝不臣服,绝不甘愿,暗色的眼瞳逐渐血红,无尽威压逼向狼人:“……汝……妄想。”
“说啥呢?”狼人疑惑的抖抖耳朵,把那十字架随手往地上一丢,满口飒气,“还吸血鬼呢,弱成这个鸟样,老实点!跟我去做研究报告。”
被小看被轻贱是高贵的血族不能容忍的,凛音屈起身子直盯眼前英俊的狼人,目光如刀。研究,这两个字在她心里滚了一圈,邪恶的猜想得到证实,她更加坚定奋力反抗。
要恢复力量,要让面前的狼人低头屈服,付出轻蔑她的代价而死去。就只能伸长獠牙,麻痹狼人的行动力,去喝那万千同胞最为唾弃的狼人之血。
“瞪瞪瞪,就知道瞪,你以为老子乐意……”狼人没好气地要把她拉起来,凛音借着这个姿势直撞到人肩上,尖长的獠牙一送,咬上了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最脆弱的脖颈,贪婪汲取血液。
也许是太久没进食的缘故,此刻在她只觉得口中的狼血甘烈鲜美,愈发不分轻重的吸食,爽利地喟叹出声,认为面前的狼人已被制伏。
“痒死了,赶紧松口!”狼人低低哼哧一声,双手使力把凛音推开,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血印,“怎么比蚊子咬的还痒?”
中断吸血鬼的进食就像中断酣畅淋漓的运动一样,会让人更加发狂的渴望。更别说狼人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十分挫败骄傲的血族,堪称折辱。
“汝……不可饶恕。”凛音已恢复了一些活气,满目狰红跳出棺材,猛地扑倒没有防备的狼人,再次对着脖子咬下去,汲取她心中最甜美、清冽的血液。
狼人身子骨硬邦邦的,尾巴却很柔软,蓬松的正挠在凛音侧腰。
“怎么跟小狼崽子似的,见啥咬啥!”狼人彻底动怒,嘶吼着发力推开凛音,拳头正硌在她受伤的心口,痛的凛音咬的更狠了。
脚步声纷至杳来,凛音忽然胳膊一麻,失力感蔓延到了全身。不能动,也不能开口,只能看着自己在下一瞬间被狼人推开,直挺挺倒地上。
旁边有几名狼人和人类,赶紧过来查看那只狼人伤口:“云组长,没事吧?好久没出土……没发现新的吸血鬼了,还是殿皇级别的,强效的血族镇定剂刚刚才送来。”
那是针对她的武器?凛音心里的怒火燃烧。真是可笑,竟然沦到被狼人狩猎摆布的地步……
云洛川不搭理他们,一手把凛音拎了起来,烦躁往外走:“吸血鬼真听不懂人话,整局里头好好教育!”
凛音已经接受局长长达三小时的洗脑教育了——在她看来是洗脑。
怎么会有和平时代?人类与异族骨血里都在敌对,恩怨纠葛了都少世纪,短短一千年,谈和平。
她也听见吸血鬼几乎灭绝,明显是卑鄙的人类和狼人联合起来将她的同族赶尽杀绝,如今还要利用她的力量。
即时身处这种境地,凛音也高傲地挺起她的身骨,微扬下巴,冷言威胁:“让我离开。”
局长苦口婆心半天,叹了口气:“四千年的尊贵血族女皇,凛音。我们会放你自由,但你的体检报告……就是生命体状态很微弱,社会认知也需要慢慢适应,我们会派人陪同你一段时间,请谅解。”
凛音屏息闭目,压抑对身旁狼人的渴望。
狼人云洛川在一旁早就听睡着了,很没形象的往椅子里一栽,口水都滴到自己身上,此时喉咙咕噜噜的发出声响,醒了。
云洛川尖尖的狼耳朵都往后折了折,烦躁道:“老子凭什么看着她这老古董?”
局长又长叹:“刚才不是试过了?除了你的血,她什么都不能进食,这样下去有消亡的风险,她是当今世上已知最古老的吸血鬼了。”
凛音动了动喉咙,又努力抵抗嗜血欲望。那群人拿了许多种血,还有活体的流血者,凛音一个都不肯吸食,只把灼热目光盯在云洛川脖子上。
一是那些血闻起来低劣腐朽,勾不起她丝毫食欲。二是她觉得,那些血一定有问题,里面掺杂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会将她牢牢牵制住。就比如这只狼人!
千年前从来没有任何猎物,会勾的她需要抑制自己的食欲。这狼人的血,一定是针对她做出的引子。
凛音张开五指遮住露出的獠牙:“你们低估我的生命力了,我不需要他。”
局长严肃道:“云洛川,这是命令。从现在开始,你是女皇的照料者,把她带到你家去好好照顾。如无危险,为她提供血液。”
“我家?”云洛川不可置信瞪直了眼睛,烦烦吭哧两声,又偏头看向凛音,“行吧,老古董,你给老子老实点。”
凛音皱眉摆弄这个时代圆圆的衣领,十分不满:“我不会去狼人肮脏的巢穴,为我准备一座古堡。”对于讨厌的狼人,这已是凛音的最大让步。她只好暂时隐忍,等到恢复实力摆脱他们的控制。
云洛川过来直接卡着凛音的胳膊拖走他,低吼道:“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走!”
“尔等太过放肆。”凛音沉声,伸手和云洛川相抗,奈何刚复苏后的体力比不上年轻力壮的狼人,依然被强行拖上了汽车。
云洛川关好车门,上驾驶座嘟囔:“倒霉催的,我就不该拔那一下。”
凛音对这交通工具全然陌生,开口问道:“小狼人,你是什么身份,有这么大能力?”
“说谁小呢?”云洛川启动了车子,抖立的双耳几乎挺到车顶,细思了一下,“哦,你得比我爷爷还老了。异生物调查局狼人组长,凛音。”
云洛川……在凛音记忆力没有姓云的高级狼人一族,恐怕是这一千年里后起的家族。封建的血族女皇依然觉得如今世界被狼人统治,不相信大道和平。
车子启动没几秒,凛音就感到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死寂的心脏又被震的一晃一晃。她一掌按着头,质问她的狼人司机:“你,做了什么手脚?”
“你这一天想什么东西?别整的老子干啥都要害你似的。”云洛川专注地目视前方开车,不管吸血鬼又怎么作了,“你可别是晕车吧?”
凛音无心回应,正难受着,双手猛的向车前的储物盒一掀,里面的玩意儿哗啦啦的掉了出来。有一堆玻璃珠,几袋月饼,顺毛梳,电子设备,还有一条狼牙项链,瞧着都是云洛川的宝贝,十分可惜地落在他们脚下。
“你干嘛呢祖宗!”云洛川瞥了一眼,怄气怄到尾巴炸毛,踩了一脚油门,“别拿老子东西出气,下车跟你算账!”
车子停下时,凛音已经面如土色,奄奄一息地靠在椅背上,自认遭了一番整治。千年前的生物对现代交通工具的不适应,是所有人没料到的。
云洛川撅起尾巴捡了一车子小东西,再骂骂咧咧把凛音扶下车去:“你可别见什么玩意儿都想毁,破坏欲比狼人还重……”
“你这是虐待我。”凛音缓缓回神,娇美的脸疲惫不堪,“这也是你们总局的旨意?”
云洛川一边开锁一边给她扔进屋里,没好气埋怨:“谁不想你好好的?别作!”
云洛川简简单单的小家倒挺温馨,充满了动物窝的气息,无处不是毛茸茸的。
凛音微微一动鼻子,口无遮拦:“你的巢穴味道太重,不整洁,需要扫除,否则我无法居住。”
“哪那么金贵,我管你乐不乐意,都得住下。”云洛川嫌弃的不行,把门一锁,去给凛音腾间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