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她与他与认知的真理
……
我是个不善交际的人。
我明白这一点,比谁都明白。
所以我升入到高中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假。
时间是:一个月。
等到我再次回到学校里时,我才意识到。
那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今天是周五。
我仍然是我。
怯懦的躲在阳光下。
埋着头,不敢直视班上的他人。
课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我试过装睡,试过在这个时间点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是我又害怕,害怕他们的一言一语,所以我无法让自己真正入睡,也不敢把自己的兴趣放到学校里来。
无论是谁来搭话,对我来说,那都是灾厄般的事情。
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朝我缓缓走了过来。
?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明明这个班上有这么多的哺乳生物,为什么偏偏选我!
该死,滚开。
滚开!
我在心中咆哮道。
直到她到了我的面前,我才缓缓抬起头来。
“你,作业就差你了。”
她露出的表情,是藐视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
“我、我……我昨天,忘了、忘了做……”
快走开啊,快走开,我求你了。
“忘了做?忘了做你还坐在这儿干嘛,赶紧去办公室补啊?没听到我之前说的什么吗?”
作业、作业?啊,作业……
作业是吧。
作业的话,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是、是什么作业?”
我胆怯的问道。
“还问是什么作业?数学啊肯定是,你脑子没毛病吧?”
脑、脑子……
我的脑子,没毛病?
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你、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惨了!不小心说了出来……!
“哈?”
她生气了吗?
她的五官扭在了一起,像是梵高的画中人物一般。
“别在这儿跟我废话了,爱去不去,自己放学留下来吧你。**一个。”
**……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作业的话,我做了啊。
我看了看书包里那本笔记本。
手有些颤抖的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本练习册。
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如今却像是我的罪状则一样沉重。
为什么……
我的作业和你,有关系吗?
为什么要干预我……
而且,我明明做了的——
“如果写了的话,你就干脆点拿给人不就完了吗?”
欸?
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感到自己的身旁,似乎有谁对我说了一句话。
可是我害怕,我害怕转过头去,又是那种表情。
“我……我……”
“别我我我的了,像个娘们儿似得,来,给我。”
娘们?
不……我是男生!
“不!我是男生!”
啊....
我、我又说了出来。
下意识中,我将视线转到了身旁,他的脸上。
那张只能用‘帅气’来形容的面庞,便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哈哈,你这不是有骨气的嘛。”
他的笑容,他的话语,就那样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心底。
“……我有,骨气?”
“要我说的话,每一个男子汉心中,都有一个有骨气的人存活着。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有骨气的人给从骨子里挤压出来——开个玩笑,啊哈哈哈。”
他的语言,是那样的戏谑,却又带着属于他的真实。
他的戏谑,并非只是单纯的嘲笑,我意识到,他似乎时在向我传达着什么,传达着他想对我说的话……
那时的我,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不止有‘我’存在着。
第一次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别人’。
“谢谢……”
我的作业被他递交给了刚才的女生后,我发自内心的感谢道。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有没有学到什么呢?”
他看向我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严肃的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我愣了几秒。
“我……我,我学到、学到了……”
说实话,我大脑一片空白。
“噢?那你来说看看,你学到了什么?”
他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看向了我。
“我……”
我却哽塞住了。
该死……怎么全在这种时候……
果然,他的表情也会变得……
也会变成那样吗?
我不敢抬头看他。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嘛!还远远不够嘛。”
他的话语,让我忽然变得害怕起来。
他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变得陌生起来……?
这样的说法也很奇怪,我和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认识的人,更不是朋友……
他会陌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一想起曾经别人的模样……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视线——!
不!我不想再体验了!
“嘁,刚才有一瞬间认为你有骨气的我真是看走眼了。”
不、不要啊!
我,我是有骨气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求求你
所以,求求你,不要露出那种表情——
我抬起头,在惶恐之中目光看向了他。
却忽然,被自己看到的所震惊住了。
他依然笑着。
那不带一丝虚假的笑容。
温暖的像是春天的阳光,在这寒冷的冬季。
……
我哑口无言的发着呆。
直到上课铃响起,我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教室。
老师缓缓的步入教室,左右环视了一圈。
“那么,起立、准备上课——嗯?萧丞今天没来?开学第一天就这么搞……都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还这么来……”
老师的声音,朝我这边传来。
“那个谁,谁来着,坐在萧丞旁边的,你知道萧丞今天为啥没来吗?”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这难道,就是证明我自己的机会吗?
我深呼吸了一下后,
……
…
糟了,我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
——
前所未有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班级内回响。
“噗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发出来的笑声,让我的心中一颤。
“这、这样啊,这位同学,抱歉我忘了你的名字,不过你也不用这样生气吧,啊啊哈哈……”
老师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委婉。
这……
这是什么?
我的声音,
是我的声音,让大家笑出来了吗?
萧丞——
萧丞,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吗?
我忽然感到自己很想哭,却努力的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但是,我明白,我只不过是变成了一时的捧哏而已。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我只要让大家,开心的笑出来,就好了吧?
那样的话,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
也不会有人、嘲笑我了吧?
是这样吗?
我朝着空气点了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
“别傻啦吧唧的点头了坐下吧,其他人有知道萧丞为啥没来的吗?”
“萧丞刚才还在欸,可能是班主任叫他出去了吧?”
“谁知道,人天才的事情我们怎么懂。”
“话说,我上周听老师说萧丞可能要跳级什么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喔!那要是真的,我可能还真会喜欢上他啊!”
“少扯了,人早有女朋友了。”
“不会吧!是谁呢!”
“就是隔壁班那个……”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人的声音。
交谈的声音。
忽然,在我的耳朵里。
变得是这样的无所谓。
我开始明白了。
萧丞,谢谢你。
我们虽然只说了几句话。
啊,好像在军训那天时也说过话吧?太可惜了,要是我当时没有请假……我也许就能早一点明白……
但是,我还是明白了。
我是多么的不受人喜爱。
那无所谓。
我已经找到我自己的方法了。
我笑了笑。
苦涩的笑?
不是,我笑的很真实,和萧丞的笑容应该是一样的。
大家都在笑。
笑容都是那样的灿烂。
我也配合着他们的笑容笑了起来。
本应该,是开心的事情才对。
这样就好了……
不要去故意躲避他人。
他人的目光也不需要过多的在意。
那些目光,大多数都是无意之间的产物,就像我偶尔会看着天空一样,那是不带他意的,单纯的凝视……
我笑着、笑着笑着。
日子便一天天过去。
两年间,我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胆小的自己,虽然结巴的口癖没能改掉,却也再也没有被人欺负过,高中的三年,成为了我所期待的、平凡的日常。
直到那一天。
“你说什么?别逗我笑啊!”
她们的对话,被我在偶然中听到。
那是偶然到极点、几乎可以说是奇迹的程度。
——
“那人啦,就是转去市大读数学系那个学长。”
“噢噢,我有印象,两年前还在我们这儿读对吧。”
“对就是他。”
我立刻分辨了出来,那是关于萧丞的话题。
“他怎么了?”
“他好像被人杀了。”
杀了?
“杀了?呼嘻、哈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别逗我啊。”
杀了?
萧丞被杀了?
这……
不,我并不奇怪。
人什么时候会死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萧丞会死,那也是必然。
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萧丞会死?
被杀?
萧丞做了什么吗?
“那还没完呢,听说萧丞死的那地方,一堆他们学校的学生的尸体都被发现了。”
“那是什么!超恐怖的啦!”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我站在女厕所面前,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等到我意识过来自己站在这里被许多人的视线所捕捉到而开始有些动摇时,他们的话题才转换到了‘隔壁班某个男生好帅’上面。
“可恶……”
萧丞死了。
这本应该是与我无关的事情。
可我为什么还会如此在意呢…
萧丞也在这所学校里也只不过上了一学期左右的课就因为跳级而离开了。我和他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对话也仅限于刚开学军训时他和我打过招呼和我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回到班级上来后的那次交流……
仅此而已。
……
可恶。
我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不再去想关于他的事情。
萧丞虽然帮了我很多,不过到了现在我也能够理解过来,当时他的话只不过是顺口一说而已,而我在那时自以为得到的救赎,其实只不过是我自己想开的罢了。
和萧丞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这样才对。
“妈的……”
我一拳砸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现在是放学时间,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我。
不过,无所谓,我现在根本没心情去在乎你们的眼光……
“萧丞死了。”
我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内心的某处,像是洪水倾泻一般。
为什么……
他的离去,会让我如此难过……
“……萧丞,还没有死。”
忽然,
在时空与空间交错的某个瞬间。
我感到自己的大脑忽然传来一丝疼痛。
那是很短暂的疼痛,却让我从萧丞的‘死’这一情况中醒过神来。
刚才……有人说了什么吗?
萧丞……没死?
我一边摇晃着头,一边试图将自己干涩的眼眶润湿。
就在这时。
我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世界,是日光与天空与城镇构成的画面。
踢着足球的人,在尽情挥霍着他们廉价的青春,背着书包回家的人,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没什么变化。
虽然是透过玻璃观看的世界,世界却不会对我撒谎,以它原本的姿态向我展现着它的模样。
可是。
为什么。
我会看到。
那奇怪的物体、那扭曲的存在?
我深深的咽了一口口水。
瞳孔中的颤抖无法止住。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鬼东西!
在浩瀚的天空之中。
钻出了,游动着身躯的——
巨大的构架。
那好比X,Y,Z轴相连所形成的三角叉。
又像是那无尽的深邃的蓝空中所遁出的物体。
伴随着说不出的惊悚与诡异,在半空中,无声的转动着。
转动着、然后消失在奇怪的坐标点,又在另一端探出肢体来……
那是绝对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事物——
我的大脑试图理解它,却在看清楚他的同时变得疼痛加剧。
“可恶……”
我疯狂的摇头,想将它从我的眼界内清除掉。
可是我俞是摇头,这疼痛的感觉俞是强烈,直到我无法忍受。
我移开了视线。
跑了出来。
来到了操场上。
大家都若无其事的做着他们自己的事。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天上的异样。
发生了什么?
那究竟是什么啊!
为什么大家都没能看到他?
我感到自己口干舌燥,那玩意儿出现在我的头顶,是那样的突兀、那样的庞大。
最令我恐惧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
“喂,你,别挡着。”
有人站到了我的面前。
“……啊、抱歉。”
我让开了道路。
“别傻站在操场上看天,被球打到算你运气背啊。”
看……看天?
我现在看起来,像是在,看天空吗?
我难以置信的又抬头看去,看到的,还是那诡异的三角叉。
而我抬头的一瞬间,疼痛感也重新回到我的头颅……
那仿佛要切割开这个世界般的架势。
那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绝对不是虚构的存在!
我的眼睛是绝对不会对我撒谎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他?
“必须要……更近一点。”
我的内心某处,在促使着我,想要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望远镜,不行,我没有望远镜。天文台的话在市南,这个点应该关门了,这附近最高的建筑物……”
啊对了,教学楼天台……
有七层楼高的这座教学楼,应该是个很好的观察点才是……
找到了目标后,我转过身去——
而我的视线与教学楼重合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矗立于教学楼的天台上的人影。
“……咦?”
那是放学后在天台上玩耍的人吗?该死,如果没有人在那里该多好……
可以的话,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观察,如果有人在那得有多尴尬啊?
突然,那个人影动了一下。
“欸?”
他是要离开吗?
那样的话……
不,等等……
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是!
向前飞跃的动作!
我飞奔似的跑了起来。
为什么要跑?
我不知道。
也许是我的猎奇心理在作怪,也许只是我单纯的想要到更高的地方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我就那样笔直的朝教学楼飞奔而去。
“该死……要赶上啊。”
我推开了安全通道的大门,据我所知,这道门是连接着屋顶的。
从这里上去,是最省时间的做法。
“该死、该死……”
我的体力开始慢慢不支,平日里缺少锻炼的我在这时候体现出了弊端来。
还有一层……一层……
终于,来到了天台的大门前,我猛地一推,推开了那扇门。
在我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
一道阳光朝阴暗的楼道里射来。
也让我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不远处,站在房檐边的人影却出现在了更高的水塔上。
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朝着屋檐和水塔分别眺望了好几次,才确认了刚才的人影确实是个女孩子般纤细的存在。
她也感觉到了我的到来,转过身来,打量了我一番后,带有一丝玩味的哼了一声。
“那个……你、你不会是要……”
我气喘吁吁的问道。
连对方是谁都没有搞清楚,我就这样唐突的走了过去。
而少女似乎也没有抗拒我的到来,站在冷冽的风中,仍由其吹散着自己的长发。
“没想到,最后还能和你见面啊。真是三世修来的缘分——什么的,哈哈哈。”
“……?”
我有些愣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是……这是什么?
和我见面?
三世缘分?
她认识我吗?不,不,我并不认识她。
那这是什么?
是什么特殊的诈骗吗?还是说这只是她在自杀前的妄想症?
“我啊,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去探知、绝对不能去触碰的。”
突然之间,少女就抛出了话题。
我只有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第一个是少女的裙底。”
“……啥?”
“第二个呢,就是这个宇宙的本质。这么说似乎有些大的过头了,不过这也正是人类这几百年来不断在寻找的东西,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够给出确切的答案。”
“……电波?”
下意识中,我把自己脑海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啊啊、对不起!”
“啊,没什么,你只需要听着就好了,我对这边世界的你并不感兴趣啦。你就乖乖的当听众就行了。”
少女的话让我一愣。
啊……
原来,她也只是那万万千千的人种自说自话的一员而已吗……
面露着嘲讽的表情,时而藐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将她们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的那种人。
“所以啊,宇宙的本质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去寻找的必要。就算有一天真的被人类所找到了,那我相信,那时候的人类或许早已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了。这就好比自古以来想要学习鸟类飞行的人类,到了近代真正实现了全民可以体验飞行的时候,就忽然觉得那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兴致也就淡薄了下来。”
“……”
“而且啊,宇宙的‘本质’这个词听起来不觉得怪别扭的吗?它和生命的本质啊、工作的本质呀、星球存在的本质听起来都不同,这是为什么呢?嗯哼——这是因为人类对宇宙赋予的定论还太浅显的缘故吧我猜。生命这玩意儿呢,自古以来都被人们所歌颂,现代医学的发展也让生命有了新的诠释,至于工作、星球就更是如此了。所以人们才不会对他们的本质感到奇怪。”
“可是呢?在宇宙的本质面前,这些个本质都显得有些不够格起来。这又是为什么呢?宇宙真的是那样伟大的存在吗?……有些人可能会说不,他们的想法是,宇宙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载体而已,在里面的我们,才是宇宙真正的本质。恩,在我看来,似乎是个不错的答案。但是,果然还是太过于浅显了。宇宙,确实是伟大的存在。”
她的目光,看向了广阔无边的天际。
忽然,她回过了头来。
“我问你:你认为人的肉体从高空的某处接近地面所需要的力,究竟是由什么地方所供给的呢?”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我一时之间无法作答。
“是、是重力?在时间的引导下……物体会向重力的地点……地点……”
该死,我的物理知识到了这时候完全不够用了。
“噗……”
“唔——”
果然,被嘲笑了……
“哈哈哈哈,真是搞笑……”
“没、没办法啊,我的物理很差的。”
少女的笑声在持续了一阵子后停了下来,她朝我摆了摆手。
“不,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更好笑的过去而已,你这样的答案已经,在我的心中接近完美答案了。而且,曾经有个笨蛋给我的答案比你更离谱一点。”
“这样、啊……”
我小声的嘟囔着。
“既然你让我开心了一下,我就告诉你我的的想法吧——”
她朝着我笑了笑。
“可能会说的稍微有点长,你忍耐下吧。”
“呃……?”
“首先呢,我们所熟知的日常,只不过是建立在时间移动的基础上所带来的虚伪存在,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与上一个瞬间的自己有所不同,我在这里做个假设吧,在那无边无际的寰宇外,超脱于时间的线程与宇宙膜外部的世界,如果是完完全全静止的时间与空间,那么在其之上存在的生命,便也可以成为永恒,可以超脱于物理与各类法则以外。听上去很不错吧?”
我只感觉那样好累欸……
唔——差点说出声来。
“可是就算那样似乎也不是永远的永恒哟,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时间是有线程的,无论再边缘的空间也有被时间所覆盖的时候。我们的宇宙就是那样一个时间的聚合体,宇宙的每一次移动都代表了时间的递进,因此无论我们躲到哪里,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被‘宇宙’或者‘宇宙的代替物’所找到。”
她的话语,让我一头雾水。
可是不知为何。
即便如此,我也想听她说下去。
“……没错,这样说不但毫无科学依据,而且就连最基本的‘怎样抵达那里’都还没能解决,就如同万千诞生于那群科学家脑子里的假想一样,终究只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佐料。没有办法去实践的假象,说到底只不过是假想罢了。——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欸?我……我……”
说实话,我确实不相信她刚才所说的事情,但是……这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我没有听懂而已。
所以我选择摇了摇头。
“摇头吗……哈哈,也罢。其实呢,曾经,有个我最相信的人告诉过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与人的交际是不必要的,他人的意见也是不必要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无意义的存在,所以要给它强行加上什么意义,都是愚者的做法。”
她说着、露出了与萧丞极为相似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萧丞的背影……
“但是,我却认为那是错误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是没有意义的。友情、爱情、亲情……这些已经被人们歌颂到腻味的词语才是我们生活的本质,生活在于体验,体验这个世界,完成一生的体验,那便不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些美好的一切,都是曾经在我们的梦中、饭后、课间、病痛时、欢乐时曾经臆想过的事物。所以我也试着想象,想象在超脱于宇宙外部的世界,那里是怎样的存在……”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变了。
那是带有落寞色彩的苦笑。
亦或是一种更近似于绝望的笑容……我看不清。
太阳的光线是如此的刺眼,让我甚至无法更进一步看清楚她的侧颜。
“我说,你能看得到吗?”
她指向了天空的彼端……
在那里,有着刚才我看见的,巨大的坐标轴形状的物体……
“你是说……”
“没错,就是那玩意儿。‘认知的**点’。或者说‘宇宙的**’。”
“???”
突然之间,出现了我所不认识的名词。
“别露出那种傻表情啊,这好歹也是你创造的词语吧……虽然,不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就是了。”
她话说到一半时,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
“我创造的词语?什么意思?”
我的反问,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快到时间……?你、你果然还是要跳下去吗?”
“……呃,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啊,也许我只不过是在这里看日落呢?快到时间回家吃饭什么的。”
少女的反问,让我怔住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总感觉,你会跳下去,而已。”
“总感觉……吗?是即视感吗……不,这个阶段他应该感觉不到才对,那只是直感而已嘛……也不一定,这家伙的脑子说不定早就已经……”
一个人在嘟囔着什么的少女,让我感到有些遥远。
她的身影,却变得熟悉起来……
就好像,曾经在某处,也经历过这样的对话一般。
不过那大概只是我的错觉吧,我人生中第一次来到建筑物的顶端,应该就是这一次。
“前……咳咳,陆明,我问你几个问题。听好了。”
“陆明?!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这里还有其他人叫陆明的吗?”
我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是我……”
“那就听好了,这几个问题很关键,根据你回答的情况,很可能会成为接下来一系列事情的转折点……”
她一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一边朝我这边走来。在接近水塔边缘的位置跳到了天台上。
“好、好的。”
我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首先,请你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什么。”
她的眼神中不带一丝犹豫的问道。
却把我难住了。
“欸?我、我们不应该是初见面吗?”
“第二个问题。”
……?这就完了?
我紧张的站直了身体。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在操场上看到上面有人,好像会跳下来……啊,还有,我也看到了天空上那个奇怪的东西,‘宇宙的脚禾’?”
“是‘宇宙的**’……我都给你翻译成中文后还转化成通俗说法依然还念不清楚真是服了。”
“对不起……”
“唉,最后一个问题,听好了。”
她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
“嗯……”
我应声道。
“ 。”
她开口问道。
我仔细的倾听着。
一字一句,都记入了大脑。
却在记住他们的那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唔……?欸!?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眼前少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你刚才、没有说话吗?”
“不,我说了,而且是用很大的声音说的。”
她无奈的叹息道。
“‘合理性冲突’‘认知障碍’……毕竟还是不能在普通人身上做到连续性啊,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把她带上就好了,啧,我应该早点知道这种程度的阻碍的……也不知道王国那边该怎么回复……”
她举起右手,咬了咬大拇指。
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脸红着松开了嘴。
“咳咳……总、总之,我的问题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有什么想说的?
好像,还真有……
“那个、请问,你是什么人?或者说——你是谁?”
真是尴尬的提问。
“……你还真是问了个最不该问的问题啊。”
她忽然叹息道。
“你还有机会换一个问题,别浪费机会了,这也许是你今后的关键点所在。”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啊……
“就这个吧……”
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好吧,你竖着耳朵听好了,最好也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录音,免得事后不相信自己。”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是失去了耐心了吗……
“嗯、……”
我打开了手机录音。
“听好了,我的名字就是————。我是来自————的————。”
“……?”
强烈的电磁音,在我的脑海里流窜起来。
每当少女说到关键位置时,这种电磁音便会响起,阻碍我的听觉……
“现在明白了吧?你问我名字也是白问,因为你根本就听不清楚……我写下来也是白写,因为你在看了以后就会马上忘掉,录音也是白录,不信你现在播放看看,我敢打赌全是电流音。”
她说的没错,我的录音不仅没有将少女的声音录下来,反而,这段十秒的录音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在某个关键时间点有了电流的声音。这些电流的声音应该就是刚才少女话里我听不到的那些词语。
“调整频率、光子驱散、相位调整……该做的我们都做过了,不过却都是事倍功半,连完整的声源都无法提取出来。你就死心吧。”
“我……”
“好了,好像差不多要出来了,我也不陪你在这里说话了。”
她向后一挠长发,从我的身边离开。
“啊,对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儿吧。”
她转过身来,笑着看向我说道:
“你的萧丞哥哥还没有死哦,如果感兴趣的话在休息日就去拜访下他吧,说不定这个世界会因此、而得救呢。”
她的声音,在黄昏的屋顶上,回响着。
“……啊。”
走掉了。
头也不回的。
只剩下我一个人。
听了一大堆搞不懂的对话。
独自一人站在天台上。
“都是什么和什么啊……那女人。”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莲。
有苦说不出……
1/14 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