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装潢。
只有白色刷漆的墙壁,四周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体。
一张嘎吱作响的木椅,一台在萧丞右手下的收音机,一张白色的木桌。
以及萧丞,和我。
似乎是连通风口都没有的小房间,门在哪里?是在我的身后吗?
我努力想要向后探去,可是下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咕——”
这个位置向上延伸产生了放射性的痛,我回想起之前萧丞结结实实打在我鼻梁上的那一圈。这才忽然感受到鼻孔里的热流。
“啊……”
鲜血流了出来,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有些晕眩。
“你还是老样子不抗打啊,友情破颜拳一发都撑不住吗?”
萧丞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戏谑,他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的笑起来,仿佛是在和我谈论什么非常滑稽的事情一样。
“……你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一定是这样吧。”
冷静的分析后,我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现在的状态一目了然。
我在见证了‘海子’的死之后,在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时被萧丞一拳打醒,然后被他‘绑架’到了这个奇怪的房间里。
那么这样做对萧丞有什么好处呢?
我有两个猜想。
第一,海子的死和萧丞脱不了干系。就像我在刚才的幻境中所了解的那样,萧丞很可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然后海子就是间接性收到了他的挑唆而渐渐精神崩溃,或者说有了自杀的志愿,故意等到我来的这一天吞食下大量的安眠药,海子只是个听从于萧丞的可怜的木偶……
……
好吧,这样的假设似乎太过扯呼,一点逻辑都没有的妄想还是算了吧。
我想起了海子在死前的、最后想要传达给我的信息。
“萧丞没有杀人。”
萧丞没有杀人。
……
说到底,我连萧丞最近干了些什么都完全不知道,我只是被困于自身的疑惑引导进了这些奇怪的事件当中来的,一般人罢了。
这一切应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所以,我便有了这第二个猜想。
萧丞绑架我,以及在海子的家里找到我,这说明了萧丞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明白了这一系列猎奇事件的大概,而他很可能是为了阻止海子自杀前往的他的家,却在那里遇到了我,对他来说,他去过海子家的这个事实已经成为了街坊上监控器里的既定画面,而和他同样在海子家出现的我也拥有同样的嫌疑。
没错,萧丞一定是打算用我来做些什么。让我作证人来洗清他自己的嫌疑?为了嫁祸给第一个进到海子家的我以罪名而暂时将我软禁、从而在外界看来我在逃跑去制造这样的假象?
无论哪一种,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诱人的条件。
一言蔽之,我现在被萧丞绑架了。
显而易见,我无法动弹,也没有任何的人身自由。
……
“萧丞。”
我在经过了一番思考后,变得异常冷静下来。
“啊,看来我们的小侦探已经明白了什么了?”
萧丞却像是已经明白了我想说什么一样笑着,那笑容在我看来却是那样的嘲讽。
就好像是两年前的笑容一样。
他还是那个睿智的萧丞,什么都能一眼看穿的萧丞。
而我还是那个懦弱的男生,那个只会被人欺负连手都不敢还的弱小存在。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的声音,变得来有些像是在祈求,在真相面前,我只是个无知的愚民。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像那追求着真理的信者一般,来到这里寻找萧丞的吧。
但同时,我却对他冲满了百般的怀疑。
“你知道吗?陆子铭。”
萧丞忽然露出很落寞的眼神。
“有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的是耶稣和他的门徒过海的故事。”
他缓缓朝我看来,并且开始了讲述:
耶稣催促着他的门徒上船,在他以前到对岸去;
这其间,他遣散了群众。
在那以后,他便独自上山祈祷去了。到了夜晚,他一个人在那里呆着——
船已经驶远了好几里,受波浪的颠簸,逆风吹个不停。
夜间四更,耶稣步行于海上,朝着门徒们走去。
门徒看见他在海上行走,就惊骇的说:「那是妖怪!」并且吓得大叫起来。
耶稣立即向他们说道:「放心!是我。不必害怕!」
伯多禄回答说:「主!如果是你,就叫我在水面上步行到你那里罢!」
耶稣说:「来吧!」
伯多禄遂从船上下来,真的走在了水面上,就往耶稣那里走去。
但他一见风势很强,就忽然害怕起来,并且开始逐渐下沉,大声喊道
「主,救我罢!」
耶稣立刻伸手拉住他,对他说:「小信德的人哪!你为甚么怀疑?」
他们上了船,风就停了。
船上的人便朝拜道:「你真是天主子。」
就这样他们成功渡河来到了新地方。
那地方的人一认出是耶稣,就打发人到周围
,把一切患病的人都带到了耶稣跟前,耶稣只摸摸他们的衣边;就都痊愈了。
……
萧丞讲完的同时,不动声色的从方才坐着的高木桌上跳了下来,来到了我的面前。
“为什么,我们总是喜欢去怀疑那些至理名言,那些大真于世的客观存在呢?”
他说到一半,又转过身去,双手抱在胸间,望向了天花板:
“没错,那并不是我们想要去拒绝探知,而是我们的大脑、这局限于我们的罪魁祸首,它从我们一出生开始,就在限制着我们的了解欲,桎梏着我们触及到‘真理’的道路,让我们只能在已知的世界中蛰伏……”
这家伙……是什么中二动画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吧!
“普通人的眼里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的?”
他话锋一转,朝我再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是多变的!是不可探知的!是肉眼所无法触及的!——那样太奇怪了,那样的世界就像是镜花水月里的存在,明明它确实存在与那里,我们却连知晓它们都无法做到。”
“你错了,萧丞。人类已经数次成功登月,宇宙级别的望远镜、电子科技的模拟图在现在都可以简单的看到月球的本貌,你的说法与时代已经落伍了。”
我冷言的嘲笑回去,却在我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萧丞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多么愚蠢的言语,多么稚嫩的观点!陆子铭!陆子铭!你也不过是那囚禁于牢笼中的白鼠而已!”
该死,我这是触了逆鳞还是怎么了?
总感觉,这家伙和刚才在海子那里一拳打晕我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咬着牙,拼命的想要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我大脑里浑浊不清的观念摔出。
“陆子铭,你渴望真相吗?你想要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魑魅魍魉在作怪吗?”
萧丞忽然变得极为平静,朝着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知道了,我就会死掉吗?还是说哦,你只是想说出来,然后告诉我根本不存在那样的事物?”
“愚蠢的不可知论!不可理喻的人类思想。”
他又像是触电般的跳了起来,吼着我所陌生的词汇。
“艾萨克·牛顿是正确的,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科学都是一面之词的过河拆桥,在我们自以为到达了真理的彼岸,却回头发现只不过是来到了桥的另一边而已,在那里,只有司空见惯的风景和令人厌恶的称赞。”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作为唯一真理的见证者。”
他的声音高出了八度,像是在对着不存在的某人说一样。
“‘宇宙的**’,呵呵,想必你已经从那个**那里听过了吧?”
“……**……?”
突如其来的污秽词汇让我本能的产生了厌恶。
是对萧丞的,浓浓的厌恶。
“……你不是萧丞。”
我默默的说道。
“哈哈哈,谁又能得知呢!我究竟是谁,我在上一秒是谁,我在下一秒又是谁!?大脑!全都是大脑!无论是物理上流动的时间,还是那些教会的老头子们宣称的神圣时间,都是在我们的大脑中模拟出来的‘虚假’。”
“……自言自语是你的嗜好的话,那我还真是可怜你了,萧丞。”
“一边说着我不是你认识的萧丞,却还称呼我那样的名字,陆子铭,你一无所变。你还是那个站在镜子面前,模仿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小丑,一直都是!”
萧丞走到了我的面前来,掐住了我的脸,狠狠的朝我说道:
“承认吧,你只是个在真相前蜷缩的懦夫,只是一个无法触及到真相的矮子!只是一个——”
我叹了口气。
活动了一下终于松开的手臂。
长达五分钟的挣脱费了我太大的力气。
却仍然保留着最原始的力量。
愤怒的,力量。
“萧丞。”
“哈哈,懦夫又准备发言来针对我了吗!”
“让我……稍微打一打啊。”
“!?”
萧丞下意识的向后一退,我却抓住了那一隙间——
“咕——啊!!!!”
一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眉心。
不出我所料的——
周围的世界,开始因此而溶解。
时间就像是刚才一直被冷冻了一般,开始在我周身流转。
暖流充斥了我的全身。
我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视角。
“……”
在我面前站着的。
当然是,
面无表情的萧丞。
“看来,你做到了呢。”
萧丞闭上眼说道。
“呵呵,只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的混蛋而已。”
萧丞露出了笑容。
我熟悉的笑容。
“嗯,你过关了。”
萧丞的话让我一愣。
“陆子铭,虽然有点晚,但是,我想向你宣布一件事情。”
!?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和刚才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是一间装潢漂亮的房间,有着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仿真枪械还是真枪的模型,周围零零散散的散落着一些螺丝钉和零件。
巨大的电脑屏幕在我的身后呈现,那里站着几个人,他们都用期望的眼神望着我。
“……欢迎来到、谎言的世界。”
他笑着说道。
我却没有理会他的声音。
“海、海子?”
在我身后,有一个人朝我笑着点了点头。
“呀、小小的分别之后,是不是有些想我了呢?阿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