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雨幕之中,一众百姓尸体横陈。
他们甚至都不算是这场战斗的开幕曲。
紧随其后出战的一众扛梯顶盾的匪徒,才是正式拉开这次战事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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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精锐披甲马贼在后方充任弓手,不断向城头远程抛射箭矢作为掩护,无甲匪徒此时步伐加快,向城墙而去。
同时,这些精锐马贼也是督战队,一旦这些无甲匪徒胆敢后退,等待他们的只有马刀和箭矢。
往前一步,奋勇力战没准活下来能博个富贵,往后一步必死无疑,置身战场中,只得向前冲锋。
……
“兄弟们!杀进去!为了富贵!杀啊!”
“杀进去,咱各个博个老兄弟身份!杀!”
无甲匪徒中,一名头领模样的大胡子手中刀直指城墙,奋力呐喊着,雨幕弥漫,冲刷着他的面庞,打湿浑身衣衫,奋力的咆哮声穿透雨幕,传扬而出。
周遭一众匪徒,各自应声喊杀,一个个紧攥刀剑长枪。
这些日子,新入伙的身份令他们受气繁多。
眼下这一场攻城战,只要悍勇的杀入,就能博得个老兄弟的身份,到时候地位和待遇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个个亦是咬牙切齿,心内发狠,在雨幕中咆哮喊杀。
“进军!冲锋!”
大胡子挥舞长刀,奋力咆哮而出,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他身边的旗兵亦是挥舞马贼团战旗,战旗一时间挥舞的呼呼烈烈作响不断,在雨幕之中甩落水滴飞溅。
战旗猎猎作响,一众无甲匪徒纷纷举盾头顶,开始了向着城墙的冲锋!
一时间,几百人的队伍各自散开,头前有匪徒顶盾挡箭,其后便是扛着云梯的队伍,再往后,一众匪徒以云梯队各自分组,各自向着城墙,冲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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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卡斯蒂娜亦是挥舞手中剑,高呵发令。
凛凛秋风吹拂,酒红长发随风而动,美艳面庞上尽是决然之色,手中长剑霍霍挥舞映光雪亮。
“所有弩手,轮换射击!”
“不用管马贼的箭!我们有顶棚,抛射根本射不到我们!”
“放心瞄准射击!射!”
一众军士闻听,一个个端起弩机,双目透过瞄准器具,旋即扣动扳机。
猝然间,弩机弓背铮铮声响,一根根弩失飞射激荡而出,顿时弩失齐飞,猝然有若雨幕一般,直奔冲杀而来的一众无甲匪徒而去!
一根根弩失带着破空之声,带着强劲的力道,迸射疾飞,一瞬间便造成了颇为可观的杀伤。
木牌一般的手盾,根本抵挡不住弩失的劲道,猝然射透木牌盾,刺入了匪徒肉体之中!
砰砰砰弩失穿盾之声响起,顿时一众匪徒成批被射倒在地!
这时,远处嗡鸣声响,是马贼抛射的箭矢到了。
下雨天,弓不比弩,其力道会受雨势的削弱,更何况还是抛射,待飞到且近,已然不剩多大力道了。
一根根箭矢砰砰作响的钉在了城墙的顶棚之上,看似密集黑压压的一片箭雨,却是一人都没射杀。
眼见卡斯蒂娜方才所言不虚,一众弩手更是放心。
先前射击的弩手,纷纷俯下身,脚踩着弩机,双手提拉上弦。
而另一组,则是端起弩,接过了射击位置,向下方攒射弩失。
如此交替往复,上弦射击,弩失绵绵不断,洋洋洒洒向下方冲锋的一众匪徒不断飞驰而去。
……
绵密弩失接连不断,防又防不住,这对于无甲匪徒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而他们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了咬着牙,强行扛着伤亡,硬贴上去,冲上去,肉搏近战!
那大胡子眼疾手快,挥刀挡下了两根飞来的弩箭,怒吼咆哮,催促道
“快!再快些!”
“别管弩失了!扛梯子的被射死了,别人就捡起来接上!”
“贴上去!冲上去近战!”
“法兰人不善近战!杀上去近战了,他们不是咱帝国人的对手!”
“杀上去就赢了!冲啊!”
他双目瞪得都快出血,布满红血丝。
身边不断有兄弟被弩失射倒在地,绵密不断的弩失好似雨下一般,割麦子似的一个个收割人命,防不住躲不开。
眼下对于他来说,唯一的希望便是最快速度冲到城下,搭好云梯杀上去!
可搭好云梯,又谈何容易?
……
城头上的卡斯蒂娜,自然是盯死了云梯,命令军中准头好的,就盯着扛云梯的射击。
“看准云梯队射击!尽量不能让他们靠近!”
一时间,一根根弩失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直奔着扛云梯的射击。
一轮射击下来,云梯队伍全数射倒。
但很快,其他的匪徒便冲了上来,从泥浆里捡起云梯继续往前冲。
本就盯着云梯的一众军士,恰好新一轮弩失装填完毕,又是弩失齐发,直将新的云梯队射的倒毙死伤不堪再战。
匪徒硬往上冲,守军盯死了射,一时间,不断有人倒下,但很快又有新的人接过弩失,此消彼长之间,成了纯粹的消耗。
但箭矢这类事物,终究是比不过刀枪的杀伤。
常言道三箭不及一刀,三刀不及一枪。
眼下的匪徒和活靶子没区别,自然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也是爆发出了一定的韧性。
身中好几失仍旧咬着牙扛着梯子的人,大有人在。
这不光是什么杀进去能获得老兄弟身份的许诺,更多的原因是溃逃更没活路,能仰仗的希望,只有和守军玩命这么一条。
……
云梯架好了,下一个等到这他们的便是壕沟和木刺。
扛着云梯飞速奔跑的一众匪徒头一个踩中了壕沟上方的脆木板,脆木板顿时碎裂,那匪徒顿时掉落其中,数根木刺直戳穿了身体,死状凄惨。
一时间,众多扛梯子冲锋的,以及众多等着接替梯子的,纷纷掉落壕沟陷坑之中,纷纷毙命当场。
哪怕没死,这湿滑雨天之中,陷坑周遭都是泥浆滑腻无比,根本爬不上来。
等待着他们的,便是一根根弩失!
转眼间,前门处的壕沟便被身体所填平,几十条生命的代价。
后方的云梯队顶着弩失,踩着尸体,奋力将云梯搭靠在了城墙之上。
云提上的大型倒钩顿时扣住了城墙边沿,算是暂且固定。
一时间,所有匪徒各自心内一喜。
不过接下来的,就是更为血腥的爬梯冲墙了。
一路顶着弩失往上冲,其情况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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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二头领徳罗望着村寨城墙,双目微含。
一旁一个头领看着前方随时可能溃败的战况,不由得面露急色。
“二头领,前面那些炮灰看这样子,就快要顶不住了。”
“要不……咱老兄弟杀上去吧?他们那一个个的无甲无盾,纯粹是肉身接箭,和送死没区别啊!”
徳罗却是一笑,雨幕冲刷着他稍显苍老的面庞,雨水顺着锁子甲的缝隙涓涓而下,他依旧是牵着缰绳,攥着马匪团战旗,一动不动。
“肉身接箭。”
“肉身接箭好啊。”
“就是要让他们消耗箭矢,消耗那些石块粪水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怕他们溃逃。”
他吸了吸鼻子,凛凛秋雨冻得他鼻头有些红,旋即他俯身,对那头领言道
“你带五十的老兄弟,骑马散到左右两翼。”
“如果他们从左右两翼溃逃,弓箭射杀!纵马劈砍追赶。”
“等什么时候我认为他们能撤了,我自然会命传令兵吹号角。”
“尽快去,他们第一次溃散快开始了!”
头领攥拳在自己胸前一敲,用力点头,而后赶忙骑马出阵。
只见马贼队伍两翼处,五十骑一分为二,各自散到战场两翼处,以待溃兵。
……
法兰军眼见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其中一批纷纷将弩失扔在了地上,搬起了一旁堆放的石块,朝着口中叼着刀剑攀爬而上的匪徒,狠狠抛砸而去!
石块飞落,砸在那些匪徒的头盖骨之上,顿时脑浆迸裂,跌落云梯而下。
紧接着,煮沸的粪水大锅锅盖被揭开。
一根根弩失此时各自沾上了金汁粪水,朝着正在攀爬云梯的匪徒,飞射而去。
入肉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匪徒,纷纷跌落而下。
侥幸爬上来的,等待着他们的是系统军的战剑,猝不及防,一剑穿颅。
石砸,弩射,剑刺,一时间,一具具死尸不断跌落云梯,死伤惨重。
这时的匪徒队伍,也终究是消耗掉了最后一丝的韧性。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先喊的第一声。
“我不打了!不打了!我不想死!”
“不想死的就跟我往左右跑啊!跑进山里就能活了!”
“跑啊!”
一瞬间,无甲匪徒做鸟兽散,纷纷向着左侧的卡安山和右侧的棕熊山脉,惶惶溃逃而去。
一路惊叫,一路兵刃扔了一地,全无半分战意。
殊不知,马贼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
眼见代表生的希望的山林就在眼前,可视线中却冲进来了二十余马贼,一个个张弓射箭,猝然之间,十数人倒毙在地!
一时间,一众匪徒脚步一顿,紧接着,马贼擎刀冲锋,直奔溃逃匪徒处冲杀而去!
刀劈马踏,一个个匪徒血洒泥泞之中。
心惊胆战,左右两翼溃逃的匪徒,又被硬生生的驱赶回了战场当中。
根本没有活路,前方是石块弩失和长剑,左右和后方是马刀和箭雨。
此情此景,怎一个绝望能道的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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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轮溃逃反复,在远处观望的徳罗心知,是时候了。
倘若再硬是把它们砍杀回去,那这些匪徒就该和左右两侧的马匪拼命了。
旋即,他下达命令,吹动了代表撤退的号角。
呜呜沉闷号角声响彻战场,顿时一众匪徒听见了生的希望。
爬梯子的直接往下跳,劈砍城门的,纷纷刀剑扔一地,一个个哪怕身上插着弩失,都不管不顾,目空一切的,直往马贼军中逃窜而去。
……
此时,卡斯蒂娜也下令停止了射击。
表面上看,是自己击退了头一批进攻的部队。
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很清楚,这些匪徒什么也不是,纯粹是消耗箭矢的炮灰。
那些人人顶盔掼甲的老匪,才是这次战事的主角。
凛凛风吹动,远处号角再次吹响。
那一个个身披锁甲的老匪,推动着挡箭的盾车,顶着盾牌,步伐稳健,阵型整齐,一路沉沉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