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正在修炼的苏然突然脊背一凉。
他睁开眼睛，一把抄过桌上剩余的灵石，躲进床底的暗格。
院内的栅栏里，一块透明的玻璃映出月光闪了一下，这是苏然在炼器峰的废料堆里找的东西，他有很多，都拿来做了类似的东西。
此时苏然躺在暗格内，透过那枚玻璃窥视着小院。
暗格是我花高价买的棺材，就算是化神以上的大能来了，也绝对扫不见我的踪影。但我怎么就感觉心里发毛呢？苏然皱眉，换了个视角，从房顶的烟囱看向院子。
他看见，月色凄清的庭院里，跃入了一只白色的小鹿，它含着一株紫色的灵草眼神灵动，四处张望。
原来是它啊。苏然从床底爬出来，顺便扯出了藏在床下的精制鹿粮，他拿过一个盆子，狠狠地装了一大盆。
“这家伙长这么大了，这些差不多够了吧？”苏然踹开门，抱着鹿粮到了院子里。
小鹿听见动静，跳了下转身就看见了苏然，稚鹿归群似的，它欢跳到了苏然旁边，凑近鼻子嗅了嗅，又伸头舔了舔苏然的手，“呦呦……”，拿头上的小鼓包顶了顶苏然之后，它盘腿温顺地趴在苏然脚边。
“知道了知道了。”苏然坐下，抓了把鹿粮放手里，他很喜欢鹿舌舔在他手上那种温热、酥痒的感觉。
鹿是警惕性很足的生物，一般来说，它不会特别容易和生人亲近，一点风吹草动，它就跳出去很远了。
苏然也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喜欢这头鹿，只是过去几年里面，只有这家伙会在过节的时候，深夜含着一些灵草、灵果跑跳到他院里，一如今晚，所以到现在也就习惯了。
所以苏然比起那些莫名其妙上门的师姐妹、师兄弟，他更喜欢这头鹿。
即便是白天，危机对于苏然来说都像是空气一样，突出一个无处不在，时时刻刻都想要他躺，更别提晚上。
晚上随便一个师姐、师妹过来，就算是没进门，只在院内吟诗作对，白天对方乱写一通，他就是每根毛上都长了嘴巴，也说不过那师姐、师妹哭丧的脸。
少女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她哭泣的脸也是一样的。
“呦呦啊，”苏然拍拍小鹿的头，“你这角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我马上就要离开御兽峰了。”苏然没感到小鹿已经没再吃了，仍旧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真的不想离开这里，院子里装了五十多个镜片，打磨到能用可是相当费时间的啊。
“更别提还要找竹子挖空、调节，建立管道。按理说，我该在这里住到老死，那样的话也就可以看见你长角的那天了，到时候再让花钱让画师给你画一张留念，多好。”
因为这头鹿只会呦呦的叫，所以苏然就给它取了个呦呦的名字。
苏然抬头望月，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他低头，是小鹿。
也是，除了这头鹿，还会有谁呢？
苏然又摸了摸小鹿的脑袋，“可你也知道，我活着的每天都像在渡劫，这次没准备好，渡劫失败了。所以兵解到了开阳峰，那里有个一天到晚都想杀我的坏女人，怎么睡得好觉啊……还要修炼。话本里说的三十年河东那种事儿，”他笑笑，挠了挠小鹿下巴，“也就话本里才有了，大家都想做一个好梦，但是梦又太虚无了不受控制，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泄愤的话本吧？”
“哈哈……不过你还别说，整个宗门，筑基一辈里面，要比活命的手法我是无人能及，说不定筑基之上的人里面能比过我的都少。”苏然拍拍鹿头，埋头沉默了，小鹿又开始吃他手里的鹿粮，一粒一粒地吃完了他都没有反应。
很久之后，苏然才喟叹一声，“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又抓了一把，递到鹿嘴前。
苏然可不相信那个女人会庇护他。至于这个日记能威胁那个女人多久他也不确定，说不定哪天她就自爆了，还要带着他一起死。
但他要活下去，穷尽一切手段，哪怕出卖灵魂。
苏然说着，猛地拍了下大腿，“对了，也不是非要你长角的那天才能给你画像，今天也可以画嘛，趁着我还在。”他起身跑进土房，声音从破落的房屋内部透出来，闷闷的，“虽然我画画的手艺比不上那些凡间以此谋生的人，但是要给你画一幅还是很简单的。”
黑暗的房屋一下点亮，摇曳的烛光照亮打了很多补丁的窗纸，墙面上有墨渍留下的诸如‘小偷’、‘白眼狼’、‘叛徒’一类的词汇，更有招piao的小广告，突出一个无奇不有、森罗万象。
小鹿冷眼瞥了一眼墙面，没起身也没跑，好像乖巧的侍女，目光移向窗纸上的人影时又柔和了。
不多时，苏然把抱了一张桌子出来，桌上就是文房四宝，他站桌边研墨对着小鹿自说自话，“告诉你个秘密，只有你知道的那种，其实我除了会木匠，还会画画，画画陶冶情操还能赚钱。总之，你且看好。”
苏然摆好，又抓了把头发，“好像前面说过了哈哈…神魂缺了就是不好，总容易忘事儿。不过还好，看见你就想起来了。”
寂静的时光里，挂着水珠儿的青草上，一人一鹿对话。
男人自顾自地说，小鹿自顾自地鸣叫。
“你就站那儿别动，”苏然拿着笔对着小鹿比较了一下，“可以，保持这个姿态，半个时辰之内给你一幅：鹿戏红梅。”
等到月入西山的时候。
“好了！你过来看看。”苏然起身，很是自得。
小鹿也像能听懂话一样，跳到了他旁边，两只前蹄搭在桌上，努力要把头伸到桌面上。
苏然才反应过来，“等等哈，墨还没干，等干了再拿下来给你看。”
一炷香的时间后。
看着瞪圆的鹿眼，苏然笑，又摸了摸小鹿脑袋，“只可惜你没手藏不了，不然熬个通宵都得再画一幅送你。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说罢，苏然感觉自己腰间被顶了顶，低头发现是小鹿在用头拱他。
“哈哈……我肯定会记得的。”苏然拍拍小鹿脑袋。
苏然把墨干了的画卷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竹筒里，“刚刚好。”
“你该回去了吧？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苏然叮嘱。
小鹿点头，白光一闪，消失在树影深处。
